李夫人心疼女儿,但内心深处明白,她姑娘的确长得不算好看,而且又是个书呆子,寻日里只想吟诗作赋,弹琴对弈,从不注重容颜。在一干精心打扮过的贵女们中间,确实不够显眼。樊梨梨却说道:“听起来,李小姐是高雅清贵之人,不愿与寻常俗物为伍,也是情理之中。”
李夫人笑得合不拢嘴,“你这张小嘴可真甜,虽说是恭维话,可听起来太叫人舒心了。”
可惜的是,今日李小姐不在府中,否则李夫人也想请樊梨梨帮人看看,该如何改头换面。就像之前的珠宝大会上,李夫人不也是因樊梨梨的妆点,才脱颖而出吗?樊梨梨答应,过几日再来替李小姐试妆。“对了,方才我在门外等待时,见一华袍夫人仪态万千,却不像是中原九州的装扮,不知是何人?”
李夫人笑容微微收敛些许,“嘘,不可背后议论。”
樊梨梨连忙捂嘴。李夫人这才道:“那是长留王妃,你该是听过的。”
樊梨梨了悟。她倒是这么猜测了,但是不敢断定。她没再多问,李夫人却主动道:“幼年时我随父亲常住长留州,这位长留王妃是我闺友,此番来京,特来与我叙旧。”
樊梨梨道:“也是为了选太子妃的事?”
难道这位王妃也有女儿,想嫁给未来太子?李夫人笑道:“她没有儿女,只有一个养子。在长留州,她可是活菩萨,医术出众得很。不过这次回京,也的确是想替养子挑个新妇。”
据李夫人说,长留王夫妇是青梅竹马,几十年来相濡以沫,恩爱如初。长留王只有正妻,即便王妃没有生育,长留王也未曾纳妾。而长留王英勇善战,王妃医术绝佳,两人不但是神仙眷侣,也于长留州受万人敬仰。樊梨梨对这位王妃很好奇,因为大靖医女很少,声名远播的就更少了。“王妃也会医术吗?是出自医仙谷?”
“她的医术,可比医仙谷厉害多了。”
李夫人还想樊梨梨说几句,但下人有事来报,樊梨梨只得先告辞。从李夫人这里听得,为了给未来太子选太子妃,皇后煞费苦心。百官们也纷纷响应,但凡自家有适龄女儿,一定是精心打扮,耐心教养,送到各家宴席上,让贵妇们掌掌眼。因此,美容阁和明玉堂的机会来了。夜里,在美容阁里吃饭时,屠二听闻后,一脸嘲讽,“前太子刚入葬,京城就兴起婚嫁之风,不知朝廷上那位痛失爱子的皇帝,心中作何感想。”
易凌决冷哼,“他最爱的永远是自己,一个儿子死了,换个儿子宠爱就是。”
皇帝子嗣众多,皇子公主们少说三十人,怕是连驸马和王妃都认不全,哪有那么在意?樊梨梨边吃边道:“李夫人让我后天去府上,给李小姐好好装扮一番。宴会上不说艳压群芳,可怎么也要让人刮目相看。”
屠二叮嘱,“你切记不要偏袒任何一方,董太师虽是当朝国舅,皇后亲兄长,但反对他的人众多。无论是皇后还是其他势力,都无法一手遮天。”
不管过于亲近哪一派,都不是好事。樊梨梨记下来,等到梅花宴当日,为李小姐梳妆打扮。李小姐虽然相貌寡淡,但经过细心妆点,比之前好看了太多。李夫人大喜过望,让樊梨梨跟李小姐同去梅花宴,免得半路脱妆,又要被人耻笑。马车里,李小姐无奈道:“我其实并不喜欢这种场合,奈何母亲非要让我去争一口气。有这时间,在家里看看书多好?”
李小姐气质绝佳,许是饱读诗书的缘故,如同寒梅一般清雅淡泊,相处起来很舒坦。樊梨梨道:“夫人的意思,是只要去这一次,日后不再被人嘲笑。小姐要是不喜欢,待会逛一圈便走人,给夫人一个交代不就好了?”
李小姐颔首,从袖口里掏出一本诗册子,聚精会神地看。到了梅花宴上,果真是京城贵女们齐聚,一个比一个花枝招展,恨不得要化身蝴蝶,飞到皇子们身上去。这场宴席,是由皇后之妹代替办下的,遍邀各府女眷和公子哥们,连带皇子们也在其中。内里含义,不言而喻。樊梨梨进不了贵女们赏梅的地方,就在外沿待着。漫天飞雪之下,红梅傲雪而开,的确是一副引人入胜的绝佳美景。樊梨梨正赏雪,身后有人说道:“你是江州屠记来的?”
樊梨梨回头一看,一浓眉大眼,强壮周正的男人正站在回廊之下。樊梨梨没有见过他,但他却似乎认识樊梨梨,多打量了几眼,最后道:“不错,跟母后所说一样。”
“你,不会是屠沉跟溪知的兄弟吧?”
樊梨梨从他穿着上推断,大概是个皇子王爷。男人笑了笑,“他们没跟你提起我?”
樊梨梨微微点头。那两人不怎么提起端仪贵妃这边的事,所以樊梨梨只知道有个六皇子,却从未见到过本人。今日一见,总感觉六皇子不愧是有北境血统的人,身量相当高大精壮,比其他公子哥们高了半个头不止。六皇子没跟樊梨梨多说,只请她代向屠沉和琉溪知问好,继而很快离去。樊梨梨望着他的背影,心想现在亲戚是越来越多了。她正胡思乱想,余光瞥到一团雪球砸过来,立马侧脸一躲。雪球啪嗒一声砸在树上,不远处传来嘲讽声。“瞧那寒酸打扮,不是奴隶就是平头百姓,怎么敢混到宴席上来,还勾引堂堂皇子?”
樊梨梨循声望过去,长廊下,不知何时站满了人。为首几个娇艳贵女们或掩唇偷笑,或讥讽嘲弄,连带身后的婢女们也朝樊梨梨投来鄙夷的目光。而说话的女子长得颇有几分英气,奈何眼里满是嫉妒憎恶,生生令面孔狰狞了几分。她朝雪地里走来,挑剔打量樊梨梨,身后婢女连忙撑伞跟上。“你这浪荡女,莫非是仗着有几分姿色,以为六皇子能瞧上你,所以施计勾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