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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既已确定那位失踪的李姓商人真的已沉尸池塘底,那这事就不能轻易放过了。
“看来还得耽搁一日。”此事非同小可,芍药跟毕十一都忙了起来,当然,他们也没对那几个有内家功夫的人掉以轻心。 他人忙碌,明谨也没闲着。 她想去找那徐秋白告知一下日程安排,对方却先来敲门了。 孤男寡女的,自然不能共处一室,于是两人走到了通道一侧的平台,且对着外面的农田旷野跟树林。 “徐先生,这次是真的要耽误你了,出了点事,这客栈有些不可言说的秘密扰我心神,若不解决,怕是心中不甘,是以....” 她对眼前人无疑是十分欣赏敬重的,也不愿意将对方视为附属,凡事必有商量,征询过后才可决定。 固然对方也从未拒绝过她。 她依旧如往常一样准备坦然告知,但还未说出口,就听到不知哪儿传来细微的声响。 悉悉索索的。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朝栏杆底下偏角的小树林隐蔽处看去。 倒没看到人,就是能听到声音。 明谨敏感,又知内情,当即朝徐秋白竖了食指在唇上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徐秋白一怔,后乖乖点头,随她如小偷一样待在那儿静静听着。 这不可言说的隐秘....明谨其实也想知道这位酸儒雅致的书生会不会为了人命官司而动容。 她对他有好奇之心。 “嗯...死鬼,你才来。”
“小声点,店里人多。”
“怕什么,他们都不知道你有娘子呢,她久病不起,门都出不了,今日且还有几个以为我才是你的,呜.....” 两人急不可耐地作弄起来,声音虽轻,奈何这边环境太静,又奈何楼上两人耳力太好。 徐秋白默默瞧着明谨,后者不说话,只是偏头靠着墙,如墨的发丝贴靠着脖颈,一缕贴脸颊,她似刻意把自己往阴影处掩藏,又无处遁逃。 这走不得,怕惊动下面的人,若是不走.... 好在徐秋白转过脸,不再看她雪白脸颊在月色流淌中韫露处的一抹淡淡绯红。 而底下不知哪儿有人路过,且咳嗽声来,那两人受了惊吓,慌乱逃走。 这才安静了。 好半响,明谨才轻轻道:“先生,我说的...可不是这个。”
徐秋白点点头,“我知道。”
然后又是一段死寂。 “那边是?”
明谨留意到那边田地后面有一座小木屋,看起来破寒碜。
此时正有一个穿着粗布衣衫的女子步履蹒跚得走到田地里摘菜,乍一看,是个很消瘦的女子,但看不清样貌。 明谨其实已经猜想到了,但未置一词,只抿了薄唇,却听的身边人淡淡一句:“世间男子多薄情。”为人款款知礼的次数多了,明谨骤然见到此人一番凉薄,有些惊讶,沉吟思索,她且浅浅问道:“徐先生这话是对我说的?”
“世间女子都该引以为戒。”
徐秋白像个愤世嫉俗的老夫子,传统古板得很,仿佛她若是堕入世间男子编织的爱河,便是作茧自缚,自作自受。 “多谢先生提醒,不过先生仿佛也是男子。”
“你为何要用仿佛这个词....” 徐秋白表情有些郁闷,但还是回答了明谨的问题。 “可我也没说我不薄情。”
他倒不是一味否认他人,起码把自己也算上了。 这般狠人,明谨是真不敢嘲笑了,可她又忍不住笑了。 这一笑,两人目光对视,忽然察觉到了不太对劲。 他们之间本不该有这样的交谈。 徐秋白主动转移回原来的话题,“若是再耽搁也无妨,我在哪看书都一样。”
他好像并不在意,“我来找你,也是记得此前在庄子里,看你对《兵戊变法》之事颇有兴趣,但前朝之事久远,亦是避讳,鲜少提及,但我今日翻这本书,发现里面有些关联,所以拿来予你一看。”
徐秋白说着就像个书呆子一样迫不及待地将手里的书呈给明谨。 此前尴尬不值一提。 唯有书才是他的挚爱,纯粹得让人一目了然。 明谨莞尔,“那就多谢了。”
既是这么纯粹的人,就别将他牵扯入这样的事儿当中吧。 她接过书,正要走,但似想起什么,回眸朝徐秋白笑了笑,轻摆了手里的书,“先生的书,定然很好看。”
她走了,徐秋白站在那儿好一会。 ———————————— 雨已经停了,经过一夜休整,不少人都整理行装准备动身,江春来分别去送了,在大厅的时候见到明谨等人下来,就过来打招呼。 而明谨正以主人家待客的态度礼貌询问徐秋白安好。 两人好像都没把昨晚的事放在心上,江春来过来了,两人便停下话头。 不过明谨先开了口,“江老板,瞧着这么多人都要走了,若是空出了楼上房间,不若再挪一个给我,房钱照付。”
江春来惊讶,下意识就问:“阿,姑娘您不走?”
这暴雨都过了,路上车马应该也是畅通的,别人都心急火燎赶日程,他观察过,这伙人也时常有人出去探查路径,看似很着急离开,怎的这一夜过去就变了。 “不了,且还有点事要耽误一下,老板不欢迎?”
明谨淡笑如素。
不知为何,江春来总觉得对方看自己的眼神十分意味深长,是那种分明的戏谑跟深沉。 年纪轻轻一女子,这般让人心悸。 江春来目光躲闪了下,讪笑道:“自是欢迎的,我们做生意的,哪有把客人拒之门外的道理,那我现在就为您再安排.....” 在开饭之前,毕十一回来,明谨当着众人的面,带着他去了拐角楼道口。 “人安排好了?”“是,明日一早让他前往官府报案....” “小心些,别暴露了,等官差来就好了,也把钱财看顾好,我们人虽多,到底也是老百姓,这一次父亲让我收货银,倚重十分,若非人命关天,我是绝不肯管这事儿的。”
“姑娘放心。”
两人的话很简短,压低着声音,说完就走出去了。 他们一走,楼道上面的栏角隐蔽处,一个人背贴着墙,目光阴鸷,后蹑手蹑脚离开。 ———————— 别人整顿车马先后离开。 “姑娘,他们走了。”
芍药指着那几个隐藏内息的武者,他们是跟别人一起走的。 “好像那几户里面有官眷?”
明谨离开郡城太久了,哪怕后期也弄到不少情报,但并不全面。 主要她的心神也多在自己安危跟那池塘底下的尸体上面。 “看来他们的目标不在我。”
明谨也无意招惹太多祸事,知晓对方目标后,不再关注,只等入夜。 夜来风声,抠门的店老板江春来尤为客气,竟给送了甜汤。 “诸位明日就要走了,也是天公赐予的缘分,若非这一场雨,谢姑娘您这样的贵人也不会到我们这来,这一碗甜汤就当临别赠礼。”
江春来腆着脸笑,明谨目光从那瓷白碗里的甜汤滑到端盘, 盘里有好几碗甜汤,不止是给她们两个的。 目光从端盘到江春来的脸。 “多谢,我们都有么,而且只给我们?”
江春来反应挺大,笑声也大了许多,“哈哈,没,怎么会,大家都有的,不过谢姑娘你们的甜汤肯定是最大碗的。”
明谨也笑了笑,没再多说,只让芍药接过甜汤,“碗勺等明日给老板可好?”
“你们现在不喝?也没事,那你们忙,等下晚点我来收就行了。”
不是明日,而是晚点。 江春来转身走了,门一关后,他假装走出脚步声,而后轻手轻脚凑到门外,自然是看不到里面的,但能听到声音。 “姑娘,这甜汤还蛮好喝的,你试试看。”
“是吗?我尝一尝.....” 门外,江春来嘴角轻勾,小心翼翼离开,去其他人那送甜汤。 不过到徐秋白那的时候,打开门,后者看了他一眼,“我不喜欢吃夜宵。”
“这是甜汤,没事的,公子来一碗吧。”
“我不喜欢喝甜汤。”
“额....” “有咸的吗?”
“.....” 噗嗤,正在贴着门偷听的芍药差点笑出声来,捂着嘴笑得跟小仓鼠似的,明谨看她这样,惊讶,得知之后亦是莞尔,端着大家闺秀的端方气概,她优雅贴靠了房门,闲云淑静,一点都看不出在偷听。 正好此时江春来咬咬牙,说:“有!我现在就去弄。”
徐秋白估计是笑了,声音温厚:“老板真是个好人。”
江春来干笑,走了。 芍药转头,看到自家姑娘微低头,低眉浅笑。 ———————— 甜汤碗勺都被收走,厨房里,烛火光烁,随着让人头皮发麻的磨刀声,一个人的脸庞显得分外狰狞。 “老板,我们真的要....” 江春来转头冷冷盯着张三,“已经弄死了一个,还有什么好怕的,怎么,拿到十两银子的时候你不开心坏了?”
张三表情讪讪,似想起了那到手的银子,眼睛热了热,想起另一件事,心更热了。 “那老板,那个谢小姐....” 因明谨也没什么小姐做派,他们都随乡下人叫喊,叫的姑娘,可有眼睛的都看出对方有些家底。 江春来瞥了张三一下,笑道:“什么小姐,她也就一商贾人家所出闺女,没什么背景,你想要,等下她昏着,随你怎么样,不过最后那一刀得你来。”
说着,他把厨房菜刀放张三前面一放。 “就像那晚一样。”
张三想起那晚剁下去的手感,脸色白了白,但迟疑了下,还是握住了它,只是瞟过不远处白着脸十分娇弱的小娇,不由哼声:“那小娇这次还是....” 江春来冷笑,“怎么,大老爷们能干的事,还让女人来?”
他的眼神有些狠,张三畏惧了,缩缩脖子,讪讪笑着,转移道:“算算时间差不多了吧,别是药效不够,让他们提早醒了。”
江春来也不想耽搁,其实他也没现在表现出的那么稳重,心里还算有些虚的,毕竟对方人多,还有练家子,若非这药十分有效,此前一次得手,让他有了信心,也不会这样冒险。 想起那谢家姑娘身上所穿锦缎上乘,再想想对方如今行为举措,不止是富贵险中求,更是为了保命。 这是他们逼他的!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