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的错觉,听到脚步声,他抬眼看过来,薄霜就感觉到了寒意。哪有一丝温润?只瞥了她一眼,他又垂眸去看手里的书卷:“有事?”
薄霜下意识地看向墙上的那柄佩剑,剑在,却并未看到那枚剑穗。明明她早上挂上去的。大概是见问了她,她没做声,桑无渊又开了口:“如此盛装盛容,想来又是有求于本王。”
“并没有。”
薄霜否认道。看吧,就说不能换衣服,专门换身紫,又被人看扁了。“我是来问问王爷,看到剑穗了没?”
桑无渊大手执着书卷,眉眼不抬:“怎么?你丢了剑穗?那你应该去问府里人,本王就算看到了也不会拾捡。”
薄霜汗。“不是,我是问王爷,有没有看到那柄长剑上的剑穗?”
薄霜指指墙上的佩剑。桑无渊这才将视线从书卷上移开,看向她:“本王的剑,有无剑穗,你也要管?”
薄霜:“......”怎么就沟通不了呢?“看来王爷是没看到。”
两次都误会她的意思,想必是真没看到。薄霜正想着那剑穗去了哪里,被谁卸了,又听到桑无渊道:“看到了,一枚紫色的剑穗是吗?”
看到了?“是的,今早,王爷去上朝了,红昭当时不在,我就直接将剑穗挂到了剑上。所以......”既然看到了,如今剑穗又不在。薄霜便得出了结论:“所以,王爷不喜欢那剑穗?”
“嗯,碍事。”
桑无渊淡声说完,长指将手中书卷翻过一页,继续垂眸看书,又道:“已经扔了。”
薄霜怔了怔,没想到是这个结果。心里多少是有些失望的。不过,想着是这个男人,就又觉得没什么。毕竟,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见她默不作声,桑无渊挑起眼皮瞥了她一眼:“还有事吗?”
“没有了。”
薄霜转身就走,又想起此次来的真正目的,便又停了脚,回头。“今日在菊园,靳冰墨说我头上沾了蜘蛛网,说帮我弄掉,我并不知道他插了一枚发簪我头上,还是晚上回来,张婆婆告诉我,我才知道。他就一顽皮小孩,亲我脸蛋,想必也是闹着玩......”桑无渊当即就嗤了:“你们闹着玩的方式还真特别。”
他看着她,嘴角噙着一抹笑容,动人心魂,也慑人心魄,让人无端生寒。薄霜凝眉。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不是我们闹着玩,是他。”
她说的是靳冰墨顽皮,闹着玩。“所以,你现在是把所有责任都推给他?没听说过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的吗?”
桑无渊敛了笑意,眸底阴鸷。薄霜觉得跟这个男人根本没法沟通。她哪里推卸责任,她只是在陈述事实,在解释误会。索性心一横:“王爷要这样认为,我也没有办法。”
“今日差点对本王动手的,准备对付本王的,难道不是你?”
桑无渊眸色阴沉可怖,直视着她。薄霜眼睫微颤。“我那是看到王爷都快要将他掐死了,我想制止王爷,才准备出手。”
桑无渊“啪”一声将手中的书卷砸到桌上,厉声怒道:“就算掐死了他,死的是他,承担责任的是本王,跟你有什么关系!”
薄霜语塞。本想回他,怎么没关系,他们两人都跟她有关系。想想还是做了罢。非要按照他这样说的,那的确跟她没关系。遂微微颔首,恭敬回道:“王爷教训得是,王爷说得对,跟我没关系,我一定谨记,下次王爷跟他就算打得头破血流、你死我活,我也定不多管闲事,只当没看到。”
桑无渊:“......”“王爷早点休息。”
薄霜对着他施了一礼,就准备转身离开。“站住!”
把他一下午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火又给拱了起来,就准备走?“不知王爷还有何吩咐?”
薄霜垂眸颔首。“你不要得意,不要以为靳冰墨真的对你动了情,他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不知人间疾苦、更不懂男女情事的孩子!”
“我知道,我也从未得意。”
薄霜继续垂眸颔首。“平南王只此一独子,平时养得骄纵,他生性顽劣,平时在府里上房揭瓦、鸡飞狗跳的事没少做,在外面也是招摇撞骗、惹是生非,你觉得他会喜欢你?喜欢你什么呢?喜欢你这张丑陋的人皮面具,还是喜欢你跟猪一样的蠢笨,又或者喜欢你狼心狗肺的性子?”
薄霜:“......”“我知道,我也从未认为他喜欢我。”
她继续眉眼不抬。“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逗你玩玩而已,不可能作数,也不可能认真的,你若当真,你就输了!”
薄霜继续低敛眉眼:“我知道,我从未当真,我输不了。”
桑无渊:“......”气结也不过如此,他觉得自己快要被这个女人气得吐血了。胸口起伏,他咬牙切齿:“你信不信,今日他这样对你,跟你说这些话,明日又会对着别的女人做同样的事,说同样的话?”
“我信,王爷说的我都信。”
薄霜就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附和机器。桑无渊觉得自己快要疯了。抬手捏着发酸发疼的眉心,他扬袖示意她:“滚吧。”
他不想再跟她说话。他很无力,就像是他施了重拳,结果打在了棉花上一样,非常无力。再下去,他怕自己会杀了她。薄霜对着他鞠了鞠,默然走了出去。留下他一人坐在那里提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送入口中,喝了一口,发现水已温吞,他扬手,“嘭”的一声将杯盏砸到墙上。杯盏四分五裂,水也溅得到处都是。红昭闻声赶入,见状,一个字也不敢说,连忙收拾残局,又给他重新上了一壶茶水。薄霜自是听到砸杯的动静,未予理会。她主动去麓园跟他解释,就是想好好跟他沟通来着,是他自己阴阳怪气,不可理喻。见她那么快就回来了,张婆子和琳琅都很吃惊。“这么快就完事了?”
张婆子打量着她的衣衫和发髻,见都一丝不苟、毫无凌乱,有些失望,“还以为你们两个要嗯嗯嗯呢。”
薄霜不想多说。“时辰也不早了,洗洗睡吧。”
“剑穗说了吗?王爷是不是特别感动?”
“说了,他嫌碍事,扔了。”
啊?张婆子和琳琅瞠目。......翌日,薄霜如同寻常一样,用过早膳,用自己真实的面容,也就是秦慕的身份出府。然后前往云来客栈。自从上次桑无寒和琉璃烟画坊说她跟桑无渊关系匪浅后,她就在云来客栈长定了一间房,作为她的中转站。然后在此中转站里,切换身份。以秦慕出四王府,到这里换衣物,戴人皮面具,以双帛身份去画坊,傍晚散工,再同样回到这里,揭掉面皮,换回衣物,以秦慕身份回府。之所以选择云来客栈,是因为此客栈的掌柜是桑无渊的人,安全。客栈厢房里,她刚从床底拿出包袱,准备换衣服,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宫门口,晋风翘首望了里面数次。终于见下朝的百官们出宫了,他欣喜迎过去。他家王爷跟三王爷走在最后,不知在说什么,边走边说,走得极慢,时不时两人还驻足说几句。晋风急死。好不容易把他家王爷盼出了宫门,两位王爷又停下说了一气关于江南河道的问题。两人终于分道扬镳,晋风连忙上前禀报。“王爷可知平南王府的靳世子跟姑娘的事?”
“嗯,有听说,”桑无渊淡声开口,拾步往马车的方向走,一脸不以为然,“不过是小孩子顽劣搞着好玩,不用当真。”
“可是,靳世子都去云来客栈提亲了。”
桑无渊脚步一滞,回头:“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