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无焰没做声。因为说到了他的心里面。他的确是因为这个原因。虽然其实他早就知道桑无渊跟母妃有那个约定,但,皇位这东西,最大的决定权,并不在于他们,而是在于他们的父皇。如这个女人所言,桑无渊文韬武略,尤其是御敌方面,他父皇确实非常倚重。年少时他父皇对桑无渊不待见,那也不过是因为其母妃的原因,顺带着对他也漠视。但这些年,桑无渊南征北战,骁勇果敢,替他御敌,替他开疆辟土,让月盈无人敢犯,让边国大多朝拜。能明显地感觉他父皇对桑无渊态度的改变,就如同世人说的,就连皇帝都要看四王爷几分颜面。所以,他压力很大。若他父皇将皇位传给桑无渊,难道桑无渊不要?就算桑无渊遵守跟母妃的承诺,不要,将皇位让给他,他父皇就会同意吗?按照他父皇的性子,绝对不会同意,反而会因为对他生出嫌隙。退一万步讲,就算他父皇同意,他也会因此一直抬不起头,也会被百官、被世人说成是被弟弟让的皇位。所以,他得自己争取、自己筹谋、步步为营,所以,他才动了杀心。但桑无渊命太好了。他给桑无渊下了“生不如死、终是一死”,他也没死成。他跟华妃欢爱,桑无渊替他顶罪被他父皇抓包,都将他打入天牢了,却又被释放了出来。桑无渊与落雁国殊死决战,他特意飞鸽传书将秦慕,现在可能应该叫薄霜,被他父皇关押,并施以迷心香的事告之于他,就是想他分心。战场分心,危害极大,易战败,易战死,易受伤,也很可能会放弃战事,赶回京师,那就是为了一个女人,弃月盈安危、将士安危、百姓安危于不顾,他父皇必定难容。可谁知薄霜早已让晋风拦截下了所有信件,他战事大捷后才看到。为什么?为什么他的命那么好,那么多人帮他?尤其是那个无尘大师,上次与华妃苟且一事,听说就是无尘大师跟他父皇讲了什么,他父皇才将他释放的。还有在皇家狩猎山上,他亲耳听到无尘大师跟他父皇建议,说四王爷也可以做储君人选。还有那日,无尘大师单独留下桑无渊,肯定跟他说了什么,他从未见过桑无渊那般开心过。这让他很不安。“既然三王爷默认了这点,那就好办了,只要三王爷帮我除掉那个女人,助我得到四王爷,我就帮三王爷得到想要的皇位。”
秦慕道。桑无焰的思绪被她的骤然出声拉了回来。他敛了敛心神,哂笑:“助本王得到想要的皇位?秦姑娘好大的口气,你用什么助?”
秦慕眸光微闪:“我手里有皇上杀我爷爷,火烧我秦家的铁证,够分量吗?”
桑无焰惊讶。“当真?”
如果真有此证据,而且是铁证的话,等于握了一个他父皇的把柄在手上,以他父皇那般在意民意口碑的性子,可能还真的有大用。“当然。”
当然是假的,她若真有铁证,还会留待今日,就算不正面跟皇帝刚,也会偷偷抛出证据于市井,造成舆/论了。“当然是真的,没有点东西在手,我怎敢轻易找三王爷合作。三王爷就说成不成吧?三王爷帮我除掉薄霜,成全我跟四王爷,我就将皇上的铁证交于三王爷。”
“谁知道你是真的有还是假的有?若本王帮你把人杀了,结果你根本没有,或者你不愿意交出来呢?”
桑无焰依旧对她存着怀疑和戒备。“我有必要骗三王爷吗?若是我骗的话,就算三王爷帮我把薄霜杀了,还不是可以让我得不到四王爷,对吧?”
桑无焰想想,这倒是。这个女人的根本目的,只为得到桑无渊,就算杀薄霜,也是为了能完完全全拥有桑无渊。“你明白就好,若让本王不爽,本王有一百种法子让你得不到他。”
“所以啊,我不会骗三王爷的。”
秦慕微微笑道。笑意却丝毫不达眼底。先骗这个男人把薄霜杀了再说,薄霜死了,一切都好办,桑无渊她可以自己慢慢来。有一百种法子让她得不到桑无渊,呵,她心中冷笑,到时等不到他从中作梗,她就也有一百种法子让他永远在这世上消失掉。不然,她那么大的把柄攥在他手上,迟早是祸患,她要让桑无渊永远不知道,她曾跟他合作过。“所以,三王爷合作吗?”
秦慕问。桑无焰抿唇看着她,明显在思忖、在考量。良久。“好。”
他满口应允。抛开一切互利的因素不谈,单说她掌握着他给桑无渊下毒的证据这点,就让他不得不答应。敢只身前来,想必是留了后手,就算他杀了她灭口,也毁不掉她的证据。“行,那我就等三王爷的好消息。”
秦慕起身。“本王若想见你,去哪里找你?”
桑无焰问。既然是合作,就得知根知底,不能她对他了解得透彻,而他对她一无所知。“三王爷为何要见我?”
秦慕拿起帷帽戴在头上。“既然是合作,当然要经常见面,信息互通,消息共知,有时还得一起商量。”
桑无焰回道。秦慕便没再多问,想了想,道:“三王府门口的台阶上不是摆了很多盆栽吗?若三王爷想见我,就让人多摆一盆四季青,到时,我就会在今日同样的时辰,来此茶楼此间包房等三王爷,如此,可否?”
“可。”
桑无焰回道。......到了城郊的宅院,马车停了下来。“王爷,到了。”
车夫的声音透幔而来。桑无渊低头亲了亲怀中女人的脸颊、耳垂:“狗东西,到家了。”
薄霜正睡得香沉,眼睛未睁,秀眉皱了皱,在他怀里扭了一下,展臂箍住他的腰,继续睡了过去。这是昨夜没睡,还是上午太累啊,竟困成这样。见她如此,他不忍再打扰,便没再动,继续抱着她,任由她睡。他喜欢她这样依赖他、信任他,喜欢她这样安心地、彻底放松地窝在他的怀里,喜欢她将自己完全放心地交给他的感觉。抬手,将她额前的一缕碎发帮她顺到耳后,他垂目看着她的睡颜,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眉眼。她不想要他的孩子,难道还想着回去她的世界?不然,他实在想不到别的原因。无论是清醒状态下,为他自废耳力,为他食万驴拉磨,为他设计自己赴死,还是酒后吐真言,她传递给他的信息就是,她也是爱他的。爱他却克制着对他的爱,所以,是还想回去吗?回去的话,不是要找那副画吗?这几日他怎么从未听她提起过此事?直到不知过了多久,薄霜自己幽幽醒转。感觉到马车似是在停止的状态,薄霜揉着惺忪的眼睛坐起身:“到了吗?”
“到了。”
薄霜活动了一下颈脖,起身。桑无渊扶着她,两人一前一后下了马车。“谢王爷送我回来。”
薄霜朝桑无渊含笑摆摆手,就转身进了大门。桑无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