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妃微微摇了摇头,虚弱地阖上眼睛,似是很疲惫。桑无渊以为她是因为话说得太多,大量消耗了体力,连忙道:“母妃不要说话了,休息休息再说。”
薄霜知道,良妃这是已经到了生命的极限。耳廓轻动,她听到有哒哒的马蹄声和车轮滚滚的声音传来。“应该是皇上来了。”
薄霜道,弯腰将榻上扑棱的小家伙抱起来。听到这句,良妃又忽然睁开眼睛,满目惊慌,就跟方才突然发现他们来了一样。没有指头的手掌在床榻上慌乱摸探。见状,桑无渊连忙问:“母妃要找什么?”
“面纱。”
良妃哑声道。桑无渊眸色一痛,拿起挂在床头上的一块面纱替她戴在脸上。车轮和马蹄声渐进,停在了外面。“皇上慢点。”
梁德子的声音。桑无渊转身出门接驾,薄霜抱着秋秋紧随其后。“父皇。”
“你母妃呢?”
皇帝问桑无渊。“在屋里,母妃病得很重。”
皇帝大步进屋,桑无渊和薄霜,以及梁德子跟其左右。见榻上有人,皇帝就径直往那边走:“良妃。”
榻上的人阖着眼睛没有反应。薄霜跟桑无渊都以为跟刚刚他们来时一样,良妃是不想见皇帝,所以装睡不理会。然,走到近前才骇然发现,良妃脸上青蓝色的面纱上面有殷红的鲜血浸晕出来。薄霜跟桑无渊皆脸色大变。“母妃。”
桑无渊惊呼,上前一把扯了面纱。鲜血是从良妃嘴角流出来的。薄霜瞳孔一敛:“不是咳血,是咬舌。”
咳出的血是喷溅,咬舌是从嘴角溢出。咬舌?桑无渊跟皇帝都一脸惊愕。咬舌自尽?桑无渊当即去掰良妃的嘴,薄霜也将怀里的秋秋往梁德子一递,快步上前,去探良妃的脉。已然没了脉搏。薄霜心口一颤,又去探她的鼻息。自是也没了呼吸。她又去探她胸口,看看还有无心跳。同样没有了。薄霜艰难开口:“良妃娘娘......殁了。”
桑无渊跟皇帝两个大男人皆身子一晃,尤其是桑无渊,原本就虚弱,双腿一软,差点摔跪下去,是床沿帮他撑了一下,他的双膝才没着地。薄霜连忙去扶他,他却没有起来,而是顺势跪在了地上。薄霜明白他的心,便撤了手,任由他如此。“是因为不想见朕,所以,咬舌自尽吗?”
皇帝神情有些恍惚,喃喃道。薄霜抿唇,没做声。虽然,良妃原本也活不过半个时辰,但,她也没想到她会用如此惨烈的方式提前结束自己的性命。默了默,她还是开了口:“娘娘不是不想见皇上,娘娘是怕皇上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
女人最懂女人,她明白良妃的心,不想让皇帝误会。皇帝站在那里,一瞬不瞬凝着榻上良妃的尸体,表情哀戚,一动不动。桑无渊则是跪在床前,攥着良妃没有指头的手,一双眼睛赤红,就像是下一刻要滴出血来。薄霜懂他的痛,这世上没有什么比失而复得,却又得而再失让人更痛的了。一屋静谧,只有懵懂无知的秋秋还在哼哼哧哧,不愿意被梁德子抱,朝薄霜跟前挣。薄霜上前将小家伙接过,并用眼神示意梁德子:我们先出去一下。给他们一家三口点时间,尤其是给皇帝。梁德子是个人精,自然会意,随着她一起默然去了屋外。......不知过了多久,皇帝终于出来了。抱着良妃的尸体。饶是薄霜耳力好,也不知道这段时间屋里发生了些什么,因为全程她就听到了一句话,是皇帝说的:朕带她回宫,将她葬于皇陵。皇帝抱着良妃的尸体上了马车,吩咐车夫起轿回宫。薄霜见桑无渊没出来,抱着秋秋恭送了皇帝之后,就立即进屋去了。屋里桑无渊依旧保持着跪在床边的姿势。薄霜心中一痛,上前:“王爷。”
只手抱着秋秋,另一只手将他从地上扶起来。“薄霜,你先跟秋秋回府,我想整理一下母妃的遗物再回去。”
桑无渊声如破锣道。薄霜自是不愿:“我陪王爷。”
桑无渊红着眼睛看向她:“我想一个人呆会儿。”
薄霜望进他的眼睛。触及到他眸中的情绪,薄霜沉默了片刻,也不好强求。点点头:“好。”
“那我给王爷留下一马。”
不然,一会儿他没有交通工具回去,马车是四马的,解一匹马下来也方便。桑无渊“嗯。”
薄霜又伸手探了探桑无渊的腕脉,确认他无碍,才抱着秋秋一步三回头地出了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