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不能为别人做点什么的时候，闭嘴也是一种善良。她莫小落不会活成宋氏口中那女子的模样，向氏也不是她嘴里的那种父母。张平在这边碰了壁，怏怏回到家中。村长老张见到儿子回来了，咧开一口老黄牙笑了起来。“怎么样，见到小落了吧。”

“见到了。”

张平答的有气无力。“见到了还这副样子，不是让你留在那边帮忙吗，怎么回来了？”

今儿张平从傅家一回来，他就赶紧吧把他支使了过去。“你向婶子腰不好，家里大小事都是莫小落在张罗。你该留在那搭把手的，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懂什么。”

张平看了看他，他想说人家并不欢迎自己去帮忙，却又不敢说。他爹是好心叫自己去帮忙的，却被向氏拒绝了。若是照实说了，他爹心里难免会有点不舒服。“你这个闷葫芦，你倒是说话啊，想要急死谁是咋的。”

见儿子三问不开口，老张急眼了。“没啥，那边也没啥忙要帮。”

张平闷闷的回了屋，不想再说话了。他有点不明白，怎么小落现在见到他变得这么冷淡了。从前看到自己，她都会甜甜的喊一声张平哥。再看如今，她每次见到自己都是一副再正经不过的样子，好像跟自己一点都不熟。难道是那次，他说等她爹回来了就去提亲吓到她了吗？心烦意乱的挠了挠头，小落的模样却在他心里挥之不去。老张见儿子进了房间，摇了摇头。看来要靠张平自己成事是不可能了，这种大事，还是得他老张亲自出马才行啊。看了看天，太阳早已下山，方才让张平过去，自然不完全是为了帮忙。那会儿下地干活的人也好，山上砍柴打野物的人也罢，都到了回家的时间。莫小落家与自己家有一段距离，中间要路过不少人家。张平这个点过去，自然能碰到许多人。大家都知道张平去了那边，那流言传起来自然也就容易一些。老张媳妇烧好了水，打算叫自己男人进屋洗脚。却见得他在院中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当家的，刚才是儿子回来了吗？”

她分明听到了儿子的声音，出来却又没见人。“嗯，回来了。”

老张冷淡的回了句，没有半点感情。“进屋洗脚吧，我水都倒好了。”

见他这副表情，黎氏心里有点慌。村民都道她黎氏是村长媳妇，是被村长老张捧在手心里疼的女人。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过的有多哭。这个老张根本不是村民眼里的那个样子，他的真实面目，或许只有她一个人知道。老张犹如主人看贱婢一样的看了她一眼，昂着头进了屋。人前的老张总挂着一张笑脸，虽说有点村长的威严，但村民都觉得他是个比较和善的人。此刻这个和善的人却瞪着眼睛，压低了声音低吼：“不是说要洗脚，手脚那么慢，你是个废人吗？”

黎氏吓得浑身一抖，赶忙卷起衣袖上去帮他脱鞋袜。老张毕竟是多年的老农民，脚上的老茧早已不知堆了几层后。本来就是汗脚，偏偏大热天的还要穿上鞋袜不肯着草鞋。脱下鞋袜的那一刻，那股臭味瞬间弥漫开来。黎氏却早已习惯，这样的臭味直冲鼻腔，她竟能面不改色。双腿跪坐在地上，把老张的脚捧起来轻轻放进洗脚的木盆中，双眉紧皱，仿佛在害怕什么。下一刻，老张的脚在盆里狠狠的一跺，若不是她紧紧闭着嘴，那酸爽的洗脚水就要溅到嘴里了。“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洗脚的水要烫一点。”

老张看着她，眼里却满是享受的满足。“昨天的水太烫，所以我今天多加了点冷水。”

“你还敢犟嘴了是吗，别以为儿子在家我就不会教训你。我教训了你，儿子也只能是看看笑话而已。”

老张把脚从盆中拿了出来，就这么赤足站在地上。“别..当家的，我知道错了。”

黎氏慌忙摇头，她不要让儿子看到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外人眼里和善的村长抬手拿起手边的一根竹枝就打在她的身上，好在粗麻衣服够厚，否则这一下飞起血印子不可。“没人的时候叫我什么，你是不是记吃不记打。”

“我记得..我记得的。老爷，求您别打了，我这就去加热水。”

黎氏捂着自己被打的地方，慌忙跑到灶膛那边舀来一瓢热水。“早点加不就不会挨揍了，也就是我，你这手脚要是去大宅子里当个使唤丫头，迟早都是被打死的命。”

老张如同皇帝般坐了下来，两手摊在椅子的两边，享受着黎氏的服侍。外面传来声响，黎氏赶紧用自己的衣袖擦干脸上的泪水和水珠。“娘，你又在给我爹洗脚啊。”

张平进了门，就见到自己父母和谐的场面。“对啊，你爹一天忙来忙去的，洗洗脚能解乏。”

黎氏勾着头不敢抬起来，生怕儿子看到自己哭的发红的眼眶。老张也一副体贴丈夫的模样：“你娘就是这样，我都说不用洗了她非得倒水。”

“媳妇儿啊，待会儿我也给你洗一下，帮你也解解乏。”

张平笑了一下，印象中父母总是这样相处。大概戏文里说的夫妻相敬如宾，就是他父母这样的吧。“不，不用啦。”

黎氏当然知道他不会帮自己洗，可她还是不敢应承。“那有啥不用的，你能帮我洗我就不能帮你洗吗。”

老张哈哈笑了一下，笑得黎氏心里直发毛。张平自己舀了水洗漱，便回了自己房间。夜里躺在床上，他就开始幻想莫小落嫁给自己以后的场景。她是不是也会跟娘一样，在自己忙碌了一天后，替自己洗上一次脚。她是不是也会跟娘一样那么温柔，永远都是和和善善的。这天夜里他做了个梦，梦到莫小落不在对自己那么冷淡，而是像以前一样愿意叫自己一声张平哥。还梦到他爹亲自找媒婆去莫小落家提了亲，莫小落的爹也回来了。正当大家伙儿坐在一起准备定日子的时候，鸡啼声响了起来。“张平啊，快起来。你得早点过去，看看小落家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不。”

老张的声音伴随着鸡啼声一起在院中响起，他拍了几下儿子的门板。张平正梦到美事呢，就被自家老爹从梦里叫了起来。虽说昨天让向氏给赶回来了，他倒是不记仇。屁颠屁颠穿上衣服，就往莫小落家去了。他到那儿的时候，干活儿的人都还没来呢。独孤皓习惯了起早，刚巧就在门口碰到他了。“小耗儿，你咋起这么早呢。”

张平跟他打了招呼，独孤皓淡淡的睨了他一眼，这人怎么又来了。“你姐呢，你姐还没起啊。”

张平想伸手揉揉他的脑袋，独孤皓一个侧身躲开了。“这孩子，还害羞呢，”张平的手空在原地，只得讪讪笑了一下。他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径直进了厨房就准备开始忙活。莫小落所有该用的食材都放在了虚无境里，家里除了米缸是满的，别的什么都没有。“哎呀，家里什么都没有啊，这早上吃啥呢。”

在厨房溜达了一圈，他却犯了难。原以为莫小落家什么都有，他就打算帮着做一下早饭。可是除了米什么都没有的厨房，他能做出什么呢。有道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有米没菜也不行啊。“小耗儿，你家就没什么菜吗？”

张平又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好家伙，这后颈怎么又感觉凉凉的。“没有。”

“那你们早上准备吃什么？”

“不知道。”

独孤皓答的极其干脆，这个人怎么还不走？“小耗儿，你也是大孩子了，在家要学会帮姐姐做事知道吗？”

张平语重心长的对他说。独孤皓冷笑：“你在教我做事？”

恰巧这时莫小落从虚无境里拿了一堆东西出来，好在她选择的切换地点房间里。刚一回到小茅屋就听到厨房里有人在说话，心道这是哪位婶子这么早就来了。出了房门却听到是个男子的声音，她皱了皱眉，心里有股不好的预感。进了厨房一看，果然是张平在那里。“小落，你起床啦。我看你家厨房没什么东西，今天早上打算吃什么？”

张平一见到她，就开启了憨笑模式。“你怎么在这里？”

这个人一大早就跑到自己家里，是嫌流言传的还不够厉害吗。她是不怕流言，但那不代表别人就可以任意带动流言的趋势。“我来帮忙啊，你一个人一定忙不过来吧。”

张平挠了挠后脑勺，奇怪，这凉飕飕的感觉怎么越来越厉害了。“我忙不忙的过来不用你操心，请回吧。”

莫小落却没有一丝笑意，反而板起了脸。“不，小落，你...你之前不是这样的啊。”

见她说话如此刻板，张平只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钝了一下。“你难道不知道村里最近传的流言，这么早过来，是觉得他们说的还不够多吗？”

昨天那么晚过来可以理解是一番好心，今天又赶在别人没来之前就到了，莫小落很难相信他没有什么别的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