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认真审视这位昌平村的村长。难道他真的跟黎氏中毒无关，不然他怎么还能笑得如此淡定，还跟范大人推杯换盏。手上又被一个软软嫩嫩的手牵住，那手拉着她往后退了一点。她这才发现自己适才看老张太过专注，差点撞到张平身上。张平走到桌前，心里有些闷闷的。“爹，我娘刚喝了药，你不去看看她吗？”

老张睨了他一眼，心想这儿子怎么这么不懂事。“既然喝药了，那就应该没事了，我晚点再去看吧。”

殷勤的又给范大人夹了一筷子菜，笑得如同狗腿子一般。张平从未见过这样的他，一瞬间他觉得身边的人和事好像都变得不一样了。“人已经没事了，我们还是继续先前没完的话题吧。”

莫小落也走过去，所有的事也该有个了解了。“嗯，好主意。办完这里的事，本官还要回县衙呢。”

范大人放下了筷子，十分赞同。老张适才趁着吃饭的时候，偷偷往范大人手上塞了一个布包。现在莫小落过来要说之前的事，他已然不怕了。他也想通了，方才道士那胡言乱语，搞不好就是莫小落捣的鬼。虽然他不知道这个丫头为什么会突然之间学会了医术，但他已经决定，待这件事了了之后，便寻个由头把她们母女两并那个什么小耗儿一同赶出昌平村。正得意的看着莫小落呢，范大人却从身上掏出个小布包。“张村长，不知道你这是何意啊？”

老张：？？顺势打开布包，里面是一些散碎的银两，粗略看看，怎么也有四五两。莫小落心想：好家伙，这是怕我证据不够上赶着来送罪证的啊。“哎呀，好多银两啊。”

莫小落惊呼道。老张翻了个白眼，你要不要这么假，你家盖房子的时候哪天不花个四五两银子的。若非如此，他又怎么会打上这个黄毛小丫头的主意呢。范大人却笑了笑，他不是笑别的，而是笑这小丫头有够浮夸。“是啊，好多银子呢。不知道张村长给我这么多银子是什么意思呢？”

他靠在那里，倒真有几分官老爷的威严。“没..没什么意思啊，我就是看大人你走一趟辛苦了，孝敬你的。”

老张心里暗骂，早知道这大人不收银子他还递个什么劲啊。“哗，村长伯伯好伟大啊，自己的夫人躺在床上不去看，却关心范大人辛苦了。”

莫小落此刻那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这样的男人真恶心。“大人，民女有事不懂，还请大人为我解惑。”

翻完白眼，她就要开始收拾人了。“姑娘请说，为民解惑乃是我分内之事。”

范大人对她相当客气，毕竟凌云摆明了是站在她那边的。“民女想问，大琰朝可有针对女子的保护律法。”

“不知道姑娘指的，具体是什么呢？”

“比如女子受到丈夫殴打，且持续了数年的。”

老张骤然抬头，这丫头又知道了什么？“那就要看打她的人是谁，又是为了何事殴打了。”

范大人抚摸着自己为数不多的胡须，摇头晃脑回答着。“若是女子犯了七出而被夫家殴打，那官府就不会管，这样的人便是沉塘官府也不会管。”

呵，犯了七出就合该被打死吗？若是事出有因，也要为此丧命？人命在这个朝代，还真是分文不值呢。调整了一下心情，她看向老张。“村长伯伯，我黎婶子人怎么样啊。”

这前言不搭后语的，外人听了只当莫小落是个孩子心性。只有老张心里越发慌乱，这莫小落真是要把他一步步往死路上逼啊。“她人很好啊..很好的。”

“很好的意思就是，她从来不曾犯过七出，是么。”

范大人回头，看向老张。老张胡乱点头，黎氏的确不曾犯过七出，因为老张不会给她机会。“范大人，这未曾范过七出的女人若是平白无故受了殴打，又当如何？”

“可以和离。”

范大人答道。“凭什么女子犯了七出就合该被沉塘，没犯七出被殴打却只能和离。”

这个时代对于女人何其不公。“没办法，祖祖辈辈定下来的律法皆是如此。”

范大人有点尴尬，照这么说好像是有一点不合理。“请大人跟我来，民女要状告一人。”

莫小落丢下这么一句话，扭头就朝黎氏的房内走去。若是旁人敢这么跟县官说话，只怕是少不了一顿板子。可莫小落早就看出来范大人时刻在观察凌云的神色，证明他是很怕凌云的。只要凌云不开口，范大人绝对不会主动找自己麻烦。范大人跟着去了，老张自然也不会干坐着。几人又到了黎氏房内，莫小落二话不说上前就撩开了黎氏的衣袖。“小落！”

“莫小落你干什么！”

张氏父子被她的举动惊到了，齐齐出声。“莫慌，我只是让大人看看黎婶子身上的伤而已。”

她掀的只是袖子，又不是衣服。便是碍于男女大防，看看手臂也不算太出格。“这么多伤，从何而来？”

范大人看的真切，那一双手臂上几乎没有一处好肉了。一道道伤痕纵横交错，有的已然结痂，有的像是陈年老疤，有的则是新伤。张平从来都不知道她身上有这么多伤，一时间站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大人也觉得这伤很多吗？这只是冰山一角罢了！”

莫小落盯着村长老张，眼里几乎要喷火了。“方才我替她细细检查过，凡是衣服遮盖的地方，无一处没有伤痕的。”

“村长伯伯，便是打畜生，也没人下这么狠的手吧。”

凌云站在她身后，不忍去看黎氏身上的伤。上次老张打黎氏的时候，他就该出手的。“什么伤口，这伤口我也不知道是从哪来的...”老张还是不肯承认，若是认下了，便是无罪他也绝不可能再稳坐村长之位了。“大胆刁民，到了这个地步你还在狡辩。”

范大人看了黎氏的一身伤痕，也是气不打一出来。这得是多狠的心才下的了这么重的手啊。范大人毕竟有官职在身，骤然发火，平民百姓哪有不怕的。“大人恕罪。”

“张村长，本官再给你一次机会，将一切事情从实说来。”

这会再看这村长，范大人已然没了之前那和善的表情。律法归律法，律法管不到的地方，不代表他就能够忍受。把自己的媳妇打成这样，想来这张村长也不是什么和善之辈。寻了个位置坐了下来，他便让老张自己认罪。老张是谁，在昌平村扮演老好人数十年，他的脸皮又岂是平常人能比的。“大人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啊，还请大人为我家孩子他娘做主。”

“啪！”

范大人的手重重拍在桌子上，莫小落隔的老远都替他觉得疼。“本官看你是一村之长，给你留些脸面，不想你却将本官当傻子欺瞒。张村长，我看你胆子倒是不小啊。”

莫小落在一旁冷眼看着，别说，这范大人摆起官威来还真有那么回事。“你与她乃是夫妻，同床共枕之人伤成这样，你却与本官说你不知情？”

“若是在县衙，我定然让人打你一顿板子再行审问。”

凌云适时朝那边指了指：“衙役就在那边，打了再问也不迟啊。”

这种人，不打留着过年吗？不远处衙役见到范大人招手，拿着官刀就冲进了老张家得院子里。原本不敢来围观得村民见这场面，自发得围成一圈站的老远。范大人却清了清嗓：“本官今日在这里当众审案，请各位村民监督。”

有了他这句话，村民们你看我我看你，一步步得就朝这边围了过来。很快村长家院门口就围满了人，门口看不到的大家伙就搬来石头板凳之类的，趴在院墙上看。“来人，给本官打这个藐视本官的狂徒。”

只见他大掌一挥，几名衙役就上来架住了村长。“大人！”

张平都惊呆了，今天这到底是唱的什么大戏。先是他娘中毒，现在他爹又要被县官打板子。求助的朝莫小落看去，期望她能帮自己的爹说一句话。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莫小落说话管用。可莫小落一言不发的看着他爹被人架了起来，细看她神情中竟还隐隐有一丝兴奋。衙役们有着多年的合作经验，打起板子来自然是默契十足。两个人分别按住老张的左右手，另外两个则用木棍架住他的双腿。剩下的一个则开始挥舞杖棍，高高举起重重落下。每一板子都能听到见肉的声音，隔得老远都能感觉到老张的疼痛。不仅仅是疼痛，还有被当中责打的屈辱。一众村民中，唯有大林是挨过板子的。他深刻知道板子打在屁股上是什么感觉，是以每一板落下他都会跟着抖一下。整整二十大板，被打完之后的老张如同死狗一般趴在长凳上喘着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