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满脸紧张担忧,想问什么又不敢问的杏雨,庄幼清的心,像是被什么,戳了一下。尽管她活了两世,却鲜少被人牵挂惦念。或许是,几乎没有被人珍爱过。所以,庄幼清才会在那薄情人,带着虚情假意,来到她身边时,假作爱慕关怀时,没能及时分辨出,他对她并无半点真心。庄幼清垂下了眼睑。眼看着自家小姐的眉眼间,聚了一点哀伤。杏雨的心,一下子悬到了嗓子眼。各种各样不好的念头,在杏雨的脑海中闪过。她自小生在庄府中,府里的那些流言,她也听过不少。比如,庄老夫人,虽然偏疼公子们多一些,却也十分宠爱,大夫人生的二小姐。再比如,庄老夫人不喜,生养了大小姐的夫人,连带着也看不惯大小姐。杏雨还听说,庄老夫人手段,极为狠厉,曾经亲手溺死了,一个意欲与她,争主母之位的外室。据说,还剖开了那外室的肚子,取出了,她腹中尚未足月的婴胎。…一想到那血淋淋的场景,杏雨不寒而栗。她刚才在院里,就听她们说,老夫人从昨日起就为着,瑛儿小姐的事生气。而小姐昨天,才狠狠教训了一番,在老夫人身边,伺候的钱嬷嬷……把几件事串起来一想,杏雨怕得更厉害了。她睁大眼睛,上下左右,转着圈地,看着庄幼清,生怕错漏了什么。可杏雨心里也怕。她怕看到,自家小姐雪白皮肤上的,累累伤痕。庄幼清有些困惑地看着,快要把自己转晕的杏雨。小姑娘一个趔趄,差点倒地。好在庄幼清,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的手臂。杏雨懵懵地,望着庄幼清,傻呼呼地说道。“小,小姐,您,您怎么,怎么有两个小姐?”
庄幼清无奈抿唇。她一手扶稳杏雨,一手抬起,对着小姑娘的额头,轻轻一弹。不痛不痒的一下。杏雨下意识抬起头,看向庄幼清。“小姐,您为何,要弹奴婢的额头?”
“那你又为何,要围着我转圈?”
杏雨揉搓着衣袖,“奴,奴婢是担心,担心小姐受伤……”庄幼清挑高了秀眉,更为疑惑。“受伤?我为何会受伤?”
“因为,因为……”杏雨踌躇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胆子,说庄老夫人的坏话。但庄幼清也不傻。她明白了,杏雨在担心什么。庄幼清弯了弯眼,她想宽慰杏雨。但话到嘴边,却只剩了一句。“我没事。”
可就是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让杏雨一直悬着的心,稳稳当当地,落了地。小姑娘眉心一松,微垮的嘴角,再度扬起。“小姐没事就好。”
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亮晶晶的,干净又纯粹。汩汩暖流,在庄幼清的心间蔓延。蓦然,杏雨想起了什么。她向左右看了一眼,确认四下无人之后,才压着声道:“对了小姐,您吩咐奴婢办的事情……”“你查到什么了?”
杏雨很是谨慎,“小姐,咱们还是回屋里谈吧。”
庄幼清点点头。…回到堂屋后,杏雨关上了房门,又侧着身,靠在轩榥一侧,向外看了看。在确定墙外无人之后,杏雨又小心翼翼地,关上了窗户。看杏雨如此谨小慎微,庄幼清忽的忍俊不禁。“你这,是担心隔墙有耳?”
杏雨却很是严肃,“小姐,您怎么还笑的出来呢?您知道,知道奴婢,都查到了些什么吗?”
“你查到了什么?”
杏雨皱着眉,开口道:“桃红姐和桃华姐,都是大夫人,安插在小姐身边的眼线。”
金雅如的人?意料之中的答案,庄幼清倒没觉得,有多惊讶。庄幼清点点头,忽又一本正经地,问杏雨道:“你说的什么桃华,还有桃红,是哪两个?长什么样?”
听到庄幼清的问题,杏雨有些诧异,“小姐,您不认得她们吗?”
庄幼清笑了笑,“为什么本小姐要费心思,去记住自己苑里的,洒扫下人?”
听庄幼清这么说,杏雨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她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脑袋,“小姐说的是。”
“桃华姐,是苑里长得最标致的那个。桃红姐,是苑里小厨房,掌勺的厨娘,圆脸矮个,不怎么爱说话。”
杏雨大致描述了一下,金雅如安排在静苑里的,那两人的外貌特征。庄幼清一边听,一边在脑海中,筛查对应的婢女。叫桃华的,大概就是昨天和胖丫鬟,站在一起的那个。至于桃红……庄幼清一时半会儿,没找出对应的人。杏雨义愤填膺道:“若是小姐,让奴婢去调查,她们的底细,奴婢怎么都不会想到,她们竟会是大夫人的人!”
“怎么?她们平日里,表现得十分忠心吗?”
“是啊!小姐每日吃的饭菜,都是桃红姐亲自把关的。”
杏雨眼尾低垂,两只小手,无措地揉搓着衣料。“桃红姐还说过,呈给小姐的饭菜,必须得是,色香味俱全的。如果三者缺一,那就成了次等品。小姐金尊玉贵,因而凡是次等菜肴,都不得出现在,小姐的三餐之中。”
看着杏雨失望,又难以置信的模样,庄幼清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她淡声道:“杏雨,‘忠心’二字,谁都会说。但大多数人,只是嘴上说得好听罢了。”
上辈子,争先恐后地,跑到她面前,来表忠心的奴才,多如过江之鲫。一个赛一个的会说,满口都是什么,‘奴才愿意为您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但是这种话,也只能够哄骗,未出阁,尚不知人心险恶的,小娇花们。他们若是在庄幼清面前,说这些个场面话。庄幼清便会给他们搭个台子,摆上提前,准备好的,由利刃堆起的“刀山”,或是倒出,烧得鲜红的热炭,铺成一条“火海”,再要那些说的比唱的还好听的奴才,亲身兑现,他们口中的“忠心宣言”。这招效果显著。从那以后,再没奴才,敢在她面前花言巧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