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之间，庄老夫人缓缓睁眼。坐在她手侧的庄幼清，清浅一笑，“祖母，您是想听真话吗？”

庄老夫人眼眸一转，斜撇着庄幼清。“你这是什么话？有什么说不得吗？”

庄幼清淡声道：“幼清在一开始，就与您说过的，此案的谋事者，就是府中之人。”

庄老夫人眯起眼，嗓音微冷，“凡是讲求证据。你说这话，可有证据？”

“自然是有的。”

庄老夫人“哦”了一声，“有何证据？”

庄幼清笑了一笑，从袖中取出了，张仵作给她的那张纸条。侍女接过那纸条，捧到了庄老夫人面前。老夫人垂下眼，随意一扫。“这是何物？”

“证据。”

庄老夫人停下了，捻佛珠的动作，拿起了那张仅写着，四个字的纸条。在看到那纸上的内容之后，庄老夫人的脸色微微变化。她抬起头看向庄幼清，“这纸条，能证明什么？”

“祖母，请您再仔细摸一摸这纸张。”

庄幼清答非所问，庄老夫人露出了，狐疑的神情。她将那纸条，夹在两指之间，用指腹轻轻揉捻了几下。庄老夫人皱眉道：“这不就是普通的宣纸吗？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庄幼清轻扯嘴角，眼中浮现出，一点讥讽。她在心里骂道，你个老不死的，从来没有抄过一遍家法，你能知道什么东西？为了掩饰心绪，庄幼清垂下眼睑。但她还是意味不明地说道：“祖母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庄老夫人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一些。“你到底想说什么？”

庄幼清抬眸，“这纸张是府里，专供抄写草稿用的。”

“专供？”

听了庄幼清的解释，庄老夫人又拿起，那张纸条，翻来覆去，看了一会儿。可她横看竖看，就是看不出，这纸张有什么特别之处。庄老夫人放下那纸条，问庄幼清道：“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这就是府里的纸？”

“您可以派人，去府库里取一份抄写纸，用来作比对。”

见庄幼清信誓旦旦，庄老夫人沉下心，捻动佛珠。“碧云，你去库房那边，取一份来。”

“是。”

在碧云去取纸张的这段时间，正屋里，只有庄幼清、庄老夫人，还有随侍的钱嬷嬷。想起昨日庄老夫人和金雅如，在她苑里闹的那一出，庄幼清扫了一眼钱嬷嬷，问了一句。“祖母，钱嬷嬷，可是祖母从家中带来的陪嫁？”

庄幼清的提问，来得莫名其妙，钱嬷嬷愣了一愣。庄老夫人漠然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庄幼清眨了眨眼，摆出了羡慕的神情。“没什么。”

“只是幼清身边，没有一个如钱嬷嬷一般，能干又忠心的奴才。”

不知道是不是，庄老夫人的错觉，她听庄幼清，好像是刻意，咬重了“忠心”二字。庄老夫人略略蹙眉，下意识的，瞟向钱嬷嬷。庄老夫人注意到，钱嬷嬷的神情，似乎有些许不自然。一颗怀疑的种子，悄无声息地，被种在了庄老夫人的心底。庄幼清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庄老夫人的神情变化。看她微微蹙起的眉心，庄幼清知道，自己的话，成功让这老巫婆，对钱嬷嬷起了疑心。须臾，碧云带着一叠宣纸，回来了。她将那叠纸，呈到了庄老夫人手边。“夫人，这便是府里，专供抄写的宣纸。”

庄老夫人：“纸已经取来了，你要如何比较？”

庄幼清不急不缓道：“用来抄写的纸张，价格低廉，书写效果不佳。手感粗粝，遇水便破。”

碧云将纸张，拿了几张给庄幼清。庄幼清用手指，蘸了一点茶水，点在了那纸上。如庄幼清所说，那纸张的湿水处，确实出现了一个洞。庄幼清捏起，那张纸，向庄老夫人展示了一下。“祖母，您也可以试一试。”

庄老夫人也试了一试。那纸条，在遇到水后，也破了一处。意料之中的结果，庄幼清摆出了，一副“我早就说过了”的表情。庄老夫人皱了眉。“这纸，其他人也可买到吗？”

碧云回答道：“奴婢问过管家，这纸是专供我们府的。”

庄老夫人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近日，有谁去领过这纸？”

“回老夫人的话，是，是……”碧云有些犹豫，欲言又止。庄老夫人面露不悦，“有话便直说。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碧云双膝着地，颤声回答道：“是，是瑛儿小姐。”

“瑛儿？”

碧云点头。“老夫人您忘了吗？您前日……罚了瑛儿小姐抄《女则》。”

庄老夫人的脸色一变，捻佛珠的动作，也慢了下来。她深吸了一口气，问碧云道：“你可问清楚了？真的只有瑛儿一人，要过那纸吗？”

碧云抬起头，顶着庄老夫人的注视，小声回答道：“是，是的。奴婢问清楚了，确实，确实只有瑛儿小姐差人去拿过……”“啪！”

珠串和桌面碰撞，发出清脆声响。碧云赶忙低下头，钱嬷嬷也跪了下来，只有庄幼清还端端正正地坐着。“去叫庄瑛儿过来！”

碧云颤声应答，“是，是，奴婢这就去。”

…庄瑛儿所住的兰园，离庄老夫人在的东馆最近。这兰园，是庄老夫人特意，选给庄瑛儿的，为的，就是彰显她对大房的偏疼。…当庄瑛儿跟着碧云，走进堂屋的时候，她就感受到了，屋内气氛的沉重。她正想跟庄老夫人请安，就瞥见了，坐在一侧的庄幼清。庄瑛儿一下子，就拉下了脸。她垮着脸，向庄老夫人请了个安。“祖母安好。”

庄老夫人看庄瑛儿摆着脸，眼色也沉了一些。“来了，坐吧。”

“谢祖母。”

庄瑛儿起身后，特意挑了一个，距离庄老夫人更近的位置，坐了下来。她看着庄幼清，阴阳怪气地说道：“清姐姐近日，怎么总在祖母这？平日里，姐姐可不常来呢~”“想来便来了。听瑛儿表妹这话，似乎是不愿意瞧见我。”

庄幼清懒懒，掀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