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的小破院子，和门外富丽的皇宫，似乎是两个不同的世界。陈旧的砖瓦房，茅草搭成的棚屋，墙壁上、屋檐下，挂满了风干的草药。不远处的泥土地里，也长满了各式各样的药草。沁人心脾，让人心神松弛的药草香，充溢着整个庭院。环顾四周，庄幼清没有发现，她要找的人。走到砖瓦房前，庄幼清抬起手，轻叩了一下门板。“徐太医？您在吗？”

“徐……”“徐”字刚脱口，庄幼清感受到有人靠近。出于条件反射，庄幼清猛地转身。站在她身后的人，点了一下脚，笑道：“豁，反应儿倒还挺快。”

一个衣衫褴褛的白发老头，上下扫了庄幼清一眼。庄幼清皱眉，打量着对方，诘问道：“你是谁？”

白发老头没有露出，丝毫的慌乱神色，他哼道：“不是你喊了，老夫的名字的吗？”

庄幼清一怔，“徐太医？”

尽管猜到，徐太医必然与其他太医不同，但庄幼清真真儿，没有想到，他会这么与众不同。仅用一根竹筷子，就固定住的，乌糟糟的蓬乱白发，宛如破布一般的长袍，沾满泥土和草屑的破旧布鞋。如果不是因为此地，还在皇城境内，庄幼清是怎么都不能，相信眼前这个，仿佛天桥底下的流浪汉一般的人，会是宫中有资历的老太医。看到庄幼清脸上的困惑，徐太医故意拉下脸。“怎么？看你这神情，你是觉得，老夫这副模样，不像是太医是吧？”

“不……”不给庄幼清解释的机会，徐太医一边扯着，自己身上的衣饰，一边朗声嚷嚷道：“有哪条律例规定，太医必须得，穿的人模狗样的？”

庄幼清招架不住，徐太医的诘问，摇头道：“徐太医您误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

话音刚落，徐太医停下嚷嚷。他用古怪的眼神，瞥了庄幼清一眼，“‘我’？你不是宫里的娘娘？但老夫看你这一身的好衣裳，也不像是宫女啊。”

庄幼清解释道：“我是受邀来宫中，参加中秋宫宴的。”

“豁！”

听到庄幼清这话，徐太医不由得，斜撇了她一下。“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胆子还挺大。”

“你知不知道，在这宫里头乱跑，搞不好是要掉脑袋的。”

像是为了故意，吓唬庄幼清似的，徐太医故意强调了，“掉脑袋”这三个字。和他料想的一样，庄幼清没有露出，紧张或害怕的神情。她淡声回答道；“我知道。只是，我有非来不可的理由。”

徐太医眯着眼，搔了一下，自己乱蓬蓬的头发。他转过身，背对着庄幼清，用手摸着，挂在墙壁上的风干药草。“行啊，那你就说说呗，你顶着掉脑袋的风险，也非要到这里，来找老夫的理由。”

…“…事情就是这样。”

徐太医坐在矮脚木凳上，低着头，在竹篮里挑挑拣拣。“哦。你来这里就是，为了，为了让老夫，帮你那个什么，远房堂姐治病？”

庄幼清点了点头。她直直地，注视着徐太医的背影，语气诚恳地，问对方道：“徐太医，您愿意帮我吗？”

“帮？”

徐太医没停下，手里的工作，只冷哼了一声，“老夫凭什么帮你？”

预料之中的拒绝，庄幼清并不惊讶。她顿了一下，思忖片刻后，却笑着回答道：“我也不知道。”

出乎意料的回答，徐太医择药草的动作一滞。他抬起头，拧着眉头，看向庄幼清，“‘不知道’？，你这丫头说刚才那话，是认真的吗？”

庄幼清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当然不是。”

“徐太医，那您要怎么样，才会答应？”

徐太医甩了甩手，抬头撇了一下庄幼清。“老夫和你素不相识，帮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那徐太医您得告诉我，您想要什么。”

庄幼清不喜欢绕弯子，徐太医也不喜欢，说话拐十八个弯的人。他摸了摸下巴，“让老夫想想。”

徐太医仰起头，盯着庄幼清看了一会儿，道：“丫头，你懂医术吗？”

庄幼清摇头。徐太医：“那你认识这些药草吗？”

徐太医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药草圃。庄幼清将视线投向那处，扫到几个眼熟的。庄幼清挑拣了，一个委婉的答词。“略懂。”

“那行。”

徐太医一拍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他走到药草圃前，弯下腰，伸手在茂盛的药草丛里，翻了两下。庄幼清听到他说，“得，就这两种吧。”

接着，徐太医便攥着几株药草，走到了庄幼清面前。“喏，你要是能说出，老夫手里，这几个药草的，名字和药理，那老夫便破例帮你一回。”

闻言，庄幼清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目光落到了，徐太医的手上。注意到她的视线，徐太医捋了捋胡须，“都要你说出来，那是为难你了。这样吧，只要你能说对三种，老夫就勉为其难的，帮一下你。”

“这总够简单了吧？”

“好。”

“得。你先看吧，要想好了就喊我，我去屋后头筛种子。”

说完，徐太医把手里那些，根上还带着泥的药草，一股脑儿地，塞到了庄幼清的手里。庄幼清垂下眼，看着自己手里的，新鲜药草。有叶子宽如婴孩手掌的，也有根茎赤红，如沾了血的。庄幼清皱了皱眉。徐太医背着身，高声喊道：“不要着急，你可以慢慢想！”

庄幼清咬了咬下唇。她好像在药书上，见过其中几株药草。但是，她看得不仔细，只是有个印象，说出名字倒是不难，只是要准确说出，它们各自的药理作用……庄幼清的眼中，浮现出一抹迟疑。…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徐太医感觉到，背后有人靠近。他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只淡淡道：“真不再想想了？”

庄幼清答道：“不用了。即便再看一个时辰我也想不出更多了。”

徐太医“嘿”的笑了一声。他丢下手里的药草，别过头，看向庄幼清，眼神有些微妙。“你这丫头倒还实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