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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铁骨铮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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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战马,向来都是要撞开万马千军,载着主人浴血杀敌。叫它一直驻足原地,没这个道理。“火雷,耐心点。”

贺兰昌朔抚了抚它那赭色长鬃,让它安静下来。“盾牌!快!盾牌!”

张祁勋不断挥舞重刀,一次次斩断向他袭来的利箭。“我明敌暗,不能当活靶子!改圆阵!快撤!”

祁勋令下。众兵士立时会意,只要还有一口气的,都顶着横飞的箭雨,力保阵型不乱。所有的盾牌被架在头顶,北绥军围成圆阵环形防御,外围弟兄撑不住倒下后,内圈兵士立即填补这个缺口。以此阵型防御最大程度减小北绥军伤亡人数,令羌陵蛮兵愕然的是整个撤退过程中有序快速,竟无一人私自驾马逃跑。“哼!”

贺兰昌朔嘴角一牵。“还真是小看你们了,不过……你们今晚一个也跑不了!”

腰间宝刀猛然出鞘,带起一股森然寒气,贺兰高举宝刀,刀锋直指苍穹。“羌陵的勇士们!给我杀!”

张祁勋方带着残余北绥军退至峡谷外,猛然间,地动山摇。杀啊——杀啊——峡谷上,岩石旁,雪松后,无数黑压压羌陵分队同一时间倾巢而出,汇成巨大洪流,以滔天巨浪之势,冲向残余北绥军。五万羌陵骑兵,齐齐举骑着马刀暴吼,喊杀声震天。不足一万的北绥残兵,对阵五万羌陵铁骑,每个北绥兵士都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互相对望,曾经并肩作战的弟兄,目光坚毅,却带着几分诀别的凄楚,无需多言,北绥兵士几乎同一时间将染满鲜血的手按上腰间佩刀,刀身缓缓出鞘,郑重肃穆。一轮残月静静挂在半空中,俯视着苍茫大地。身着赭色甲胄的北绥军立在雪地中,仿佛一团火焰,即便面对的是滔天巨浪,也要燃得炙热无畏,直至最后一刻。北绥军高举腰刀,银一样的刀面上挂着血,凄厉地闪着光芒。眼前的景象给贺兰带来巨大冲击力。“竟无一人畏惧害怕,果真都是铁骨铮铮好儿郎!可惜,很快就要成为我羌陵勇士的刀下魂了!哈哈!”

给我杀——贺兰振臂疾呼,羌陵铁骑势气高涨。北绥军中,那脸上有刀疤的千夫长,神情狰狞凶恶,他握住大刀的手,滚烫滚烫,猛然间,他的衣襟被一把揪住。“你带一队人冲出去找援军!”

张祁勋将那千夫长拖到面前吼道。那千夫长一愣,短短一瞬,脑海中转过千念:“四万人的邺方军不可能凭空蒸发,不是改了行军路线,就是出了变数,时间紧迫,我去哪里找?根本是希望渺茫。带我的一队人突围不难,可其余弟兄为国捐躯,我便成了丢下战友的逃兵,背上千古骂名,如何有脸苟活于世?”

敌军已是快杀到眼前,千钧一发之际,千夫长却来不及说出一句话。“张大人可是……那援军……”“没时间了,走,快走!”

羌陵武士高举的马刀,对准正在迟疑的千夫长。“走啊!”

电光火石间,张祁勋凌空一跃,刀光落下。“啊——”一声惨叫。那举着马刀的手横飞出去,滚烫的鲜血喷洒出一道弧度,只一眨眼,落在雪地里的残肢,霎时被乱马踩成一堆烂肉。凌空一脚正中面门,那羌陵武士跌落马背。祁勋用力挥出打了结的绳索套住了马的脖子,借势一跃跳上马背,羌陵战马大多疯狂凶猛,可北绥幅员广袤,北绥汉子个个都是训马好手。北绥兵士纷纷抢夺羌陵战马,挥刀杀敌。祁勋重刀挥舞,周遭刹时残肢血肉横飞,羌陵兵士杀掉一波又涌上一波,似乎永远也没有穷尽。恶战持续三个时辰,北绥军所剩不到一千精锐,早已筋疲力竭,他们的战友已是满地尸骨残骸,不知何种力量支撑住他们。张祁勋一刀砍中侧面敌军的腹部,那兵士极其凶悍,被砍落下马,肠子突突直往外流,双手却死死抱住祁勋的右腿,旁边一人伺机一剑,直将祁勋大腿刺了个对穿。伴随着怒吼,祁勋将那人拦腰劈成两半,却在这时,肋下传来一阵刺痛,他双眼血红,猛地拔出刺进身体的箭支,成串的血珠飞洒半空。回首间,那带血的箭已被用力掷出,呼啸着刺进敌人的咽喉。在旁伺机良久的羌陵兵士见北绥将领受伤,互相交换了个眼神,锋利的长枪,短剑,马刀长矛齐齐向祁勋头顶砍去。“就这么死了?”

一把雪亮的匕首狠狠扎进马臂,那羌陵战马长嘶声震天,发了狂似的飞奔,祁勋一手挥刀,一手死死扯住缰绳,硬生生冲破敌军的围攻,杀出一条血路。鲜血不断涌出,染红了甲胄,殷红的鲜血滴了一路。张祁勋身后是数千举着马刀的羌陵铁骑,以及一双锐利如鹰的眼睛。那目光是草原王者特有的锋芒。祁勋胯下战马,一路狂奔,扬起的铁蹄将挡在他面前的人踢飞老远,雄壮的体格撞开其他战马,没命似的疾驰。“给我放箭!”

贺兰一声喝令。数百只利箭呼啸破空,带起一阵劲风。张祁勋回首,双瞳放出别样的光芒,好似能看清箭羽的轨迹,忍着剧痛挥动手中重刀隔挡,奇迹般地那些向他袭来的箭支纷纷断成两半,落在一片殷红雪地里。“莫达干!”

贺兰大喝。莫达干此刻已是驭马绕到阵前,听到大汗令下,立时会意。破空声直袭身后,祁勋双耳微动,眼角瞥见一枚银质飞镖疾似流星,他立时矮身闪避。飞镖带着鬼哭一般的风啸,只在一瞬,喷涌的马血从它脖子上直冲天际,战马用尽生命最后一丝力量发狂弹跳,生生将马背上的人甩至半空。百来支箭羽毫不迟疑,直冲半空中的那个身影,呼啸声响彻云霄,像是数百个地狱魔鬼的笑声。半空中没有着力点,祁勋身负重伤,无法再催动内力挥舞重刀,他几乎只是出于本能,将手中唯一的武器横在胸前,护住心门。一阵箭支刺入身体的声音,血花四溅,祁勋全身上下每一处都在痛,他不知自己到底中了多少箭,身体急速下坠,他只来得及做一件事。裸露在体外的箭羽被匕首疾速销断。砰——身体坠落地面的那刹那,残留在身体里长达一寸的箭头,再一次深入肌骨,祁勋胸口一阵气血上涌。“噗——”鲜血从口鼻处喷涌而出,扬起一片血雾。周身上下全是鲜血,俨然成了个血人。祁勋虽是匍匐在地,但他明显感受到异样,周围的喊杀声消失了,再也没有向他刺来的长枪大刀。模糊的视线中出现漆黑如炭的马蹄,祁勋勉力仰首,顺着那铁蹄向上望去,一区高足七尺的火红战马驻足在他面前。而那骑在战马上的人,祁勋感觉到了他的目光,那是帝王般的俯视,满满的不可一世。贺兰端详着这个垂死挣扎的人,像个猎人最后一眼看着笼子里待宰的猎物,不料那半死的猎物,竟用同样冷厉的目光审视着他,毫无惧色。贺兰顿时怒意填胸,用力一扯缰绳,火雷立时懂了贺兰之意,它长嘶一声,像人一样直立起来,半空中的铁蹄就直朝祁勋头骨踏去。这种纯血战马,强劲的铁蹄,不要说踩烂人的头骨,就是踏碎生铁也不成问题。祁勋眼瞳中印着火雷染血的铁蹄,愈发近了。拼尽全力滚动身体,祁勋背脊上的羽箭,随着翻滚强硬折断。留在身体中的箭头,再一次深深扎入肌肉。一路的血痕,却激发周遭羌陵武士嗜血本性。个个抄起手中利刃,誓要将这拼死顽抗之人碎尸万段。火雷双蹄踏空,鼻子里“呼哧呼哧”喷着热浪,显示怒了,不等贺兰下令冲了出去,就要将从它铁蹄下逃脱的猎物踩个粉碎。“慢着!”

贺兰低沉的声音忽地在阵后响起。武士们手中高举的马刀都顿在了半空,火雷也只得驻足原地。“你叫什么名字?”

贺兰的声音在充满血腥的空气中回荡。祁勋挣扎着,踉跄着站起身来。头盔早被打落,祁勋的头发披散着,在冷冽寒风中飞舞。他昂着头,嘴角全是鲜血,唯有那双眼睛狠狠瞪着贺兰,像是森林中野物特有的桀骜不驯。“北绥军副将张祁勋。”

哈哈哈!贺兰仰天长笑。“你们大昱有句话叫做什么……光杆司令……用于描述你现在的处境最为恰当!”

贺兰此言一出,余众皆哄笑。张祁勋低眉,数千战友们静静躺在雪地里,互相枕着。“原来,我是北绥军中最后一个活着的人……”“张祁勋!”

贺兰蓦地大喝一声,笑意一瞬间全都敛去。“你回头看看,你现在置身何处?”

祁勋回首,古老的城门,厚而粘稠的鲜血沿着城墙缓缓滴落。“原来已退至河阳城门处。”

祁勋仿佛能听见城门内妇孺百姓无助的哭泣,哭天抢地,绝望哀嚎……眼前出现幻象,竟是羌陵贼人屠城的场面,充满生机的河阳城,转瞬间便为人间炼狱。那样一幅幅凄惨的生离死别,血流成河的场景在祁勋眼前一一呈现。“我身后是数以万计百姓的性命,我要守着城门,守着……”尽管他只有一个人,手中只有一柄重刀。他想起两个月前去白露镇的途中,流民凄苦无助,被饿死,被冻死,这都是眼前这群蛮族人踉成的……祁勋回忆着,漆黑的眼瞳更凶了,恶狠狠的像个豹子。贺兰震怒,他已习惯败将在他马前磕头求饶,敌人的降服,会给他带来巨大的满足感,而眼前这个少年死到临头,居然毫无惧色!不过……贺兰震怒之余却深感意外。这大昱竟有这般不怕死的勇士!“张祁勋,你插翅难飞!不过我贺兰昌朔敬你是个勇士,你若来我马前向我磕头求饶,我便饶你一命!”

火雷在原地打了个响鼻,刨了刨蹄子。“呸!”

张祁勋啐了口混杂鲜血的唾沫,眼神中满是不屑。“我张祁勋,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让我跪你这个蛮贼,你做梦!”

“好!想死!我成全你!”

贺兰被彻底触怒。“给我上!”

喊杀声再起。此刻东方隐隐发白,一缕光辉,隐在天际尽头,迟迟不肯挣破云层。“我身后是数以万计百姓的性命,我要守住城门,要守着……要守着……”着了魔般的信念支持住他,奇迹般地,一股真气贯住全身。数百闪着银光的马刀,在一片厮杀声中,朝那伤痕累累的少年劈去。白光如流水般闪动,一柄五尺长的重刀在祁勋手中舞成刀圈,力斩八方,竟是没有一刀走空,周围断肢碎肉飞舞。贺兰震惊,他隐在阵后,竟是无法辨清刀势走向,也不知这少年到底挥出多少刀?只觉一片银光溅射,刀法变化快如闪电。“困兽死斗,竞爆发出这般力量!”

殷红的鲜血顺着刀刃一滴滴缓缓滚落。张祁勋身旁倒下数百羌陵武士,整个过程,却只眨眼间。喉间涌起股股腥甜,周身上下,数不清的伤口都在流血,眼前阵阵发黑,张祁勋已是用尽最后的内力,他将重刀插于身侧的雪地,半跪着,大口大口的鲜血涌出口鼻。慢慢的,他倚着身侧的重刀支持着艰难站起来,只因男儿膝下有黄金,他不想跪在这群贼人面前。他抹去嘴角血痕,昂着头,仍旧是那副桀骜不驯的神色。贺兰心中震动。“好……呵呵……好!张祁勋,你是个英雄,是英雄,就该死在战场上!”

贺兰大吼:“给我杀!”

杀伐声近了,又好像飘得很远。神志越发模糊,恍惚间,祁勋好像回到了北绥那间白色帐篷。“为师问你,你为何每日这般刻苦练武?”

师父赵子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祁勋那时的几个回答显然不能让师傅满意。此时此刻,祁勋一人一刀,独自守着城门,抵御羌陵千军万马,保护河阳百姓。祁勋猛然间知道了师父想让自己回答的是什么了。可惜!他再也不能回到北绥,亲口回答那个令师父满意的答案了。数千马刀长枪袭来,祁勋右手已然杀得脱力,交刀左手,拔出重刀挥舞,却只是出于本能,已是提不上任何内力。“叮!”

金属撞击的巨响几乎要撕裂人的耳膜,乌伦格一记猛烈的斩刺,祁勋手中的重刀飞出老远。手无寸铁的祁勋,再也无力运掌抵御。他身上的鲜血好像要流光了,天地都在旋转,周围所有的一切都变得虚无缥缈……祁勋眼角一瞥,一把闪着寒芒的马刀在自己头顶高高举起。祁勋已再无力抵御,他缓缓阖目,好像回到白露镇。祁勋仿佛能看见娘亲温柔慈爱的微笑。“娘亲……勋儿不孝……”预料之中的巨痛却迟迟未至。死亡被定格在头顶。一道滚烫的鲜血喷溅在祁勋脸上,他勉力睁眼。七尺长的马刀高举在他头顶一寸的地方,却无法落下,那举着马刀的武士已被一箭刺穿了心脏。瞪大的双眼犹如铜铃般,那武士缓缓抬起头,难以置信望着同伴们。搜——利箭带着死亡的尖啸声,以诡异的弧度一箭刺穿那武士的咽喉。血飙的老远,七尺多高的羌陵武士,就这样轰然倒下,毫无征兆。余众皆大骇,纷纷举起手中武器,望向这支箭驶来的方向。遥远的东方,地平线泛着蓝白色微弱的光芒。微光中,是一匹骏马的剪影,马背上的人缓缓放下长弓。红日突破云层,在那人身后越升越快,越升越高。腰间战剑缓缓出鞘,迎着晨曦第一缕金光,闪出璀璨耀眼光芒。那人一身黑色重铠,手持战剑,伴随金色光芒疾驰而来,犹如天上神明般威武。更多的黑影出现,追随在那人身后。隐隐地,张祁勋似乎知道那人是谁。马蹄声振动大地,喊杀声滚滚袭来,那些黑影足达万余人。他们疾速奔驰,铁甲上甲片互相撞击发出的哗哗声就是他们前进的号角。四万人的军队就像一堵巨墙,以最快的速度向羌陵蛮贼压了过来。“河阳城终是保住了!”

这是张祁勋晕厥前最后一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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