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将东宫内丹药珍材送过来。”

陈琛一指地上那一摊又一摊被砸得粉碎名贵药材。“殿下在我临行前嘱托我许多，不过我全忘了！”

陈琛说的理直气壮。第二，陈琛一拍翊炀面前的木桌。“给我写封信，说你已全然恢复，现在半点事也没有。”

陈琛将喝满墨汁的毛笔塞进翊炀手里，大吼道：“快给我写！”

那样凶神恶煞的目光，加之迫人之势，给人一种错觉，陈琛并非是东宫禁军统领，而是逼人强行画押的刑官。“快写！”

陈琛又吼了一声。“陈大人即便不说，我也会写封平安信，好安殿下的心，还请陈大人告诉我殿下近况，是不是真的出了什么事？”

“只要你这个妖物不再接近殿下，那便什么事也没有了。”

翊炀更为惶恐，他听出陈琛话中的言外之音，一丝不祥的感觉笼罩在他头顶。翊炀努力站直身子，揪住陈琛衣领，就这样一个简单动作，翊炀身上缠住的绷带又开始渗血，伤口裂开了，可翊炀此刻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你把话说清楚，殿下怎么了？”

陈琛望见翊炀那种蛮横的态度，心里就来火。“都是因为你这个妖怪，殿下得知你快死了，急火攻心，吐血昏厥，醒来后，嚷着来看你，大闹东宫，最后挨了皇后的打，通通都是你害的！”

陈琛怒吼声几近撕裂人的耳膜。翊炀闻言，眼泪差点涌出眼眶，呆呆的，鼻头发酸。“快收起你恶心的情圣模样，叫人看着就烦！”

“殿下现在是不是已经醒了？是她派你来看我的？”

“是！”

陈琛极不耐烦拉长尾音：“少给老子屁话罗嗦！赶紧写信！”

翊炀缓缓提起毛笔，手却颤抖个不停，不知是手臂伤口裂开的疼痛还是内心巨大翻涌起伏，巨大的焦灼，连同巨大的激动一齐涌上心头，生平第一次，翊炀知道这个世上有一个人，可以为了他的生命安危不顾一切，而这个人恰恰就是他的挚爱之人。往昔的付出皆是值得，今生今世他亦可为阿鸢交付所有。“翊炀，你若是死了，我也活不成了……”原来这句话真的不只是一句安慰而已。两个人情意相通，互相视对方为生命。这样一份情爱，是阿鸢的幸，还是他的幸事？“阿鸢，只要你爱我，我就愿意把我的心挖出来送给你，什么朝中阴谋，什么蛮族作乱，我统统替你摆平，你不要担忧，一切有我。”

翊炀心里不停重复着这些话，极端而又狂热，时间一寸一寸的过去。陈琛双手交叉抱于胸前，审视的目光落在面前奋笔之人身上。“他到底是什么妖怪变得？外头传言，万千箭矢之下仍拼得一命，命悬一线却奇迹般醒了，这哪里是人能做出来的事？”

翊炀下笔速度愈发快了，洋洋洒洒几千字，尽抒胸意，不必多想，仿佛那些文字憋在心里许久，有朝一日终于得一机会尽情抒发出来。陈琛难得安静这么许久，翊炀手中那杆毛笔的笔锋奇快，晃得他有些眼花，蓦地，翊炀令起数行，笔尖微微一顿，似在犹豫什么，终是写下一句话。落款处，李翊炀谨上。笔落最后一个字成。陈琛眼尖，急切地一把夺去，立马看阅起来。就像一个饿了几天的人围在蒸笼旁等到了第一个蒸熟了的包子便立即啃了起来。一目十行，开头一大段是肉麻的情书，直接略过。下一段……陈琛微一颔首，显是满意，翊炀按照他的要求夸大他身体已全然恢复，安慰劝诫殿下，切勿担心。直至看到信中最后一句话，陈琛背脊一僵。那上面赫然写着：“待冰雪消融之时，我必当回到你身边，贺兰昌朔的生死，是否趁胜攻进羌陵国境，全凭你一句话裁决！”

“你？”

陈琛不禁拿眼睛斜他。“骠骑将军都没有打败的人，你能杀得了他？你毫无廉耻的自信心从何而来？”

翊炀淡然一笑道：“陈大人不相信我，也无所谓。”

“我信！我信！”

陈琛高声道：“我知道你个妖怪妖术盖天！”

“陈大人，李某并非什么妖怪，只是想到了些计谋。”

“我管你个半人半妖的东西，是用妖术还是手段！”

陈琛用手指着翊炀鼻子，“我好心提醒你，朝中许多老臣对你极为不满，你这仗要是再输了，那时殿下也未必保得了你。”

“李某明白。”

“这些话是我对你说的，不是殿下的意思，如若你现下负伤回邺方，加之此先惹众怒非议的行径，也是死路一条。李翊炀，其实你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你只有赢，才能将那些状告你的奏章化为废纸，你明白吗？”

“多谢陈大人好心提醒。”

“嗯。”

陈琛轻轻一拳击在翊炀肩头，“妖怪，保重！我得走了，你……可别死在战场上啊！”

言毕，陈琛将那封信塞入怀中，转身离去。“等一下！”

“陈大人！外头那个小子，对你可能有些误会，但他曾以一人之力死守河阳城门，无畏羌陵数千攻城铁骑，是个难得的将才，希望陈大人……”“我知道了！”

陈琛打断翊炀的话，他并未回头，只是微微驻足，“我才不和那种毛头小子一般见识！”

说罢，大步离去。聿——陈琛胯下骏马长嘶一声。“你别跑！”

张祁勋跑上前去欲意拖住那骏马的缰绳，脚下踩起一路雪尘，，祁勋身后数名兵士忙追赶上前扯住祁勋袖袍。“张大人，冷静！”

“算了吧！阿勋！”

“别拉我！”

祁勋被拽住，仍是艰难向前移动。骑在骏马上的陈琛显得异常人高马大。他低眉看了祁勋一眼道：“臭小子，我不跟你一般计较，哼！”

一扬马鞭，马蹄奔驰，扬起一丈高的雪尘。“带种的！跟我干一架！你别跑！”

陈琛早已带马离去，将祁勋的吼声远远抛在马后。须臾后，太守府正厅又恢复人气。一个少年，因愤怒而涨红了脸，气咻咻地朝翊炀奔去：“那个坏人后来没有再欺负你吧！”

祁勋认真盯着翊炀，看了许久，似是寻找有无新的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