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小丫头年岁也不大，听眼前的小姑娘这样说，不由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人露出了几分畏惧。昨日的那场闹剧，虽说二姑娘哭的嗷嗷的，还昏了过去，可是大姑娘的脸肿的跟猪脸似的才让人心里发颤呢！如此想着，就有人刚才嚷嚷的底气泄了半分，“我们也不是说……”“不是说什么？”

余娆娆离开门框，一手抚着另一只手的拳头，慢悠悠地打断她的话，“本姑娘说了，想走可以，要么留下包袱，要么……”她顿住，下一刻晃了晃自己的小拳头。“吃我们姑娘一拳头！”

汤圆在旁边掐着腰，大声道。汤圆生的脸蛋圆圆，如今也不过十一岁，此时气的脸鼓鼓的，像个充了气的河豚。旁边的青团本来还有些担心，可见自家姑娘一下子就将这几个小丫头唬住，眼睛都忍不住亮了起来。该说不说，自打昨天闹了一场后，姑娘硬啊！大概是余娆娆的气场强的缘故，对面的几个人忍不住咽了口水，推搡着出来了一个人。“姑娘，这是咱们院子的二等丫鬟如儿。”

青团环抱着胸，冷冰冰地介绍。院子里除了洒扫的粗使婆子是各处共用的，一般还会安排两个二等丫鬟，四个三等丫鬟。眼下，都在这里了。丫鬟如儿被推了出来，脸上还带着恼意，她回头瞪了后面的人一眼，这才看向余娆娆。“姑娘，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们不过是选择自己的去处，您何必这么为难我们？”

如儿咬着牙道。“哎呦喂！”

余娆娆气笑了。她之前怎么没发现，自己院子里的丫头们跟余婵一样的性子，都爱倒打一耙？余娆娆将肉乎乎的小手冲她伸了过去，“将你的包袱给我。”

如儿下意识地将包袱护在了身后。“既是这样，那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余娆娆嘴里说着，手上的动作更快，一把就薅住了如儿的衣裳。刺啦一声，衣服被扯出了个大口子。如儿看了看自己被扯坏的衣服，木呆呆地抬头看她，被这份突如其来的力道吓得尖叫出声。她将手里的包袱慌乱地扔在了地上，“这些给你，给你，我不要了……”谁能想到，二姑娘出京一趟，性情大变，现在说动手就动手啊！她可不想落得跟昨日大姑娘那般下场！后面的几个人见余娆娆随手一扯，就将结实的棉布衣裳撕出个大口子，面面相觑半晌后，直接跟着将包袱扔在了地上。几人吱哇乱叫，前后争抢着跑出了小院子。余娆娆啧了一声，弯身将离自己最近的包袱捡了起来，她扒拉扒拉，在里面寻出了不少碎银子。“这得十多两吧？”

汤圆惊呼道。她又翻了翻其他的包袱，又从两个包袱中分别翻出来三十两银子和二十两银子不等。青团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这绝对不是几个二等丫鬟能攒出来的，即便像她这样的一等丫鬟，一个月的月奉银子也不过才八百文而已。“等等。”

青团眼尖地在包袱里看到了一个精致的发钗。这发钗是莺羽翡翠样式的，她几乎一眼就能认出来，这是夫人给自家姑娘留的首饰！“这是姑娘的东西！”

汤圆也认了出来。青团记得清楚，她轻声道，“这是被大姑娘戴走的那个发钗。”

余娆娆看着发钗沉思了会儿，据说从她出生起，娘就开始给她攒嫁妆，什么好东西都要搜罗了来，首饰更是数不胜数。平日里余婵表现的格外疼她，回回拿了她的首饰去戴，她也不在意这些。可如今余婵都能拿这些赏人了……“没关系的。”

余娆娆小手摊开，看向青团，“你帮我想一想，她都拿了我哪些首饰，列个单子给我。”

此话一出，两个丫鬟的眼神亮了亮。“是！”

她们早就看余婵的这个行为不顺眼了，尤其是汤圆，在背后不知道跟青团抱怨了多少次。青团将包袱里到手的银子数了数，一共是七十二两。余娆娆对此表示很满意！“这些银子你们两个平分了吧，估计是大伯母和余婵赏她们的。”

她偏着小脑袋想了想，“至于院子里的人，等会儿咱们跟祖母说一下，从祖母的院子里要两个过来，多了也没必要。”

她昨日看祖母院子里的小丫鬟们性格都不错，看来是安嬷嬷会调教人。青团寻了锁出来，将门仔细关好，这才跟着余娆娆去寿安院请安。见了祖母，余娆娆也不瞒着，就让青团将今早上的事情跟她说了，倒是故意略过了发钗的事情。余老夫人听得皱起了眉头。刘氏想用这个法子故意吓唬娆娆呢！她明面上带着余婵去了佛堂抄经，看似知道错了，背后却偏偏故意做这么一出。“娆娆，你跟祖母说，她用这种法子吓唬你，你怕吗？”

余老夫人心里忽然猛地揪疼。眼前不过是个八岁的孩子，之前又亲那笑面虎亲的紧，能不怕？余娆娆摇了摇头。要是放在之前，她一定会跑去跟大伯母和堂姐道歉，还得保证自己日后再犯错就如何如何，说不准还要回来哄丫鬟们。现在……屁！“那些本来就是大伯母给我寻的丫鬟，她们对我不忠心，跑了正好。”

余娆娆钻在自家祖母的怀里，语气撒娇，“祖母，我看安嬷嬷调教的丫鬟可好了，能不能给我两个？”

余老夫人一愣，下意识地抬眼看向旁边的安嬷嬷，随即两人对视笑了起来。她伸手点点怀里小人儿的鼻子，“没问题，祖母这有的是！”

祖孙两人吃完早膳，又有说不完的话。余老夫人忽然想起来一件事，“过两日就是中秋宫宴了，你想不想跟祖母一起进宫？”

“进宫？”

余娆娆显然是愣了下。她反应的极快，抓着祖母的前襟，小声道，“祖母，听说煊哥哥回来了，他是不是不太好？”

余娆娆当然知道顾煊回来后的情况，可如今她作为一个八岁的小孩子，却只能假装一知半解。在她三岁之前的印象里，隐约记得煊哥哥还抱过她，两人身上有皇上金口玉言的婚约。本以为长大后就是一桩极好的婚事，可人算不如天算。五年前，雍国对秦国突然出兵，爹娘匆忙离京前往边关，好在不过打了两个月左右，雍国便节节败退，有投降之势。然而皇上却突然起了御驾亲征的心思，便在最后的关头带着几个皇子也去了边关，不知怎的，皇上去了不过几日，竟是被雍国俘虏了！这当真是秦国大耻！一时间秦国又慌又乱，余娆娆不知道其中发生了哪些谈判，可最后的结局却是身为嫡子的煊哥哥前往雍国当了质子，换回了秦国的皇帝。在这场战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自己的爹娘，也再没见过煊哥哥。“娆娆还记得……”余老夫人犹豫了下，又轻声道，“还记得六皇子？”

余娆娆抿着嘴想了想，实话实说，“忘记煊哥哥长什么样子了，但记得有煊哥哥这个人。”

加上前世的经历，她与顾煊已经十多年没见过了。更何况，即便是有丁点的记忆，那也是三岁之前的，能记住个毛线……“别说煊哥哥了，祖母，我都快不记得爹娘的模样了。”

余娆娆说的极小声，她有多久没见过顾煊，就有多久没见过爹娘了。还有一个理由就是，她猜着爹娘的失踪跟煊哥哥是有关系的。因为前世的时候，余婵说她爹娘回来了，还为了她造反之类的。可她消息不通，除了最后余婵给她说的那些扎心的事情之外，其他的事情都是一抹黑。余老夫人自然是知道一些京城里的消息。听孙女如此说，她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依旧是笑盈盈的。“祖母听说你的煊哥哥受了点伤，现在应该是在皇子府养着呢。”

余老夫人轻声道。她想了想，又补了句，“中秋宫宴的话，应该是见不到他。”

余娆娆的小脸上露出一丝失落，不过很快又扬起笑，“没关系，那我陪祖母去干饭！”

她已经有许多年没有干过宫里的饭了……如今有机会，当然要去皇帝面前露个脸！安嬷嬷在外面端来精致的糕点，放在祖孙两个面前，余娆娆便伸手拿了吃。在余老夫人看来，自家孙女吃的很优雅。她的小嘴巴一鼓一鼓的，像极了往嘴里塞栗子的小松鼠，惹得屋里的人都暗喜不已。实际上，余娆娆在想事情……她在想冷宫里的皇后娘娘，想顾煊哥哥的现状，想爹娘现在到底是在雍国还是回来了没露面……很快，余娆娆就两眼呆呆地去拿了最后一块糕点，往嘴里塞了后，又将手放在空空的盘子上找啊找。抱着她的余老夫人都看傻了。余老夫人看向旁边的安嬷嬷，小声道，“娆娆是不是有点病？”

她绝不是骂人。安嬷嬷皱着眉头将目光放在面前的小姑娘身上，“要不奴婢再去请姚大夫过来一趟？”

两人嘀嘀咕咕半天，直到安嬷嬷点了头往外面走，“奴婢去请姚大夫过来！”

余娆娆这才回过神，一脸的迷茫，“祖母身子不舒服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