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柳家出来的时候，门口站着的兄妹两人看起来像是抱头痛哭过。余娆娆的步子在他们面前停下，“大夫说了，你娘的病虽重了些，可拿上好的药材养着，多活几年并不难。”
刚才大夫来了柳家，为柳二娘仔细诊治了一番。大夫说，她的病是累出来的，身子垮的不成样子，如今也不是到了必死无疑的地步。当然，若是没钱治病，再拖下去大罗神仙也救不了。虽说余娆娆来的突然，又是余家的人，可她帮着寻来了大夫，还付了看病的银子……柳潇想了想，大步上前拱手。余娆娆挑了挑眉。还是个懂的知恩图报的！“余姑娘，多谢您愿意出手救我娘一命，我日后定当携草结环……”柳潇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余娆娆抬手打断了。余娆娆看着他，“你读过书？”
面前的少年身子微微一顿，面上带了些遮掩不住的失落，他点头，“只上过三四年私塾。”
十二岁的年纪，读了三四年私塾，还是不错的。想起屋里的柳二娘，余娆娆心里倒是多了几分唏嘘，她刚才问的清楚。在当年生下孩子后，柳二娘曾去余家那边寻过，可她正好看见两个女子被余家大夫人打了出来……后来她偷偷跟着那两个女子去，就见她们被卖进了最下等的窑子。她上前问了问，得知那是余大老爷的妾室！寻常妾室都是如此下场，她这个什么都算不上的外室……哪里还能有活路？于是她回来后将宅子卖掉，赶紧换了住处，又一心抚养两个孩子，时间长了，竟是慢慢不去想这些了。可如今她病入膏肓，一儿一女尚且年幼，她不得已才让儿子给余正牧偷偷送了信！想起这，余娆娆就忍不住问了句，“你娘让你给余家送的信，是不是没送？”
柳潇的脸上闪过一丝被人拆穿的窘迫，他莫名对眼前的小姑娘多了几分好感，说话也轻声了许多。“我骗了我娘。”
他说着，将信从怀里拿了出来。旁边的柳姝惊讶出声，“哥，你不是说将信送到咱们爹爹手里了吗？”
“他这么多年，没管过娘也没寻过娘，算什么爹？”
柳潇呵道，“妹妹，咱们这样陪着娘多好，何必去认祖归宗。”
柳姝明显不认同自家哥哥的观点，她猛地摔了袖子，眼泪滚落下来。“可若真的算起来，我也是余家的女儿，哪怕是个庶女，也比在这个破巷子里整日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强！”
她哭道，“哥哥，你难道不想读书吗？我打听过了，爹爹没有儿子，你去了他定会看重你的，说不定还会将咱们记成嫡出。”
若是那样，她就是嫡出的官家小姐了。“啪！”
巴掌声在众人耳边响了起来，柳潇指着自家妹妹，气的浑身发抖。“要不你跟他们走，看看那个男人会不会认下你！”
柳潇大声道，“我柳潇没你这样的妹妹！”
大概是见自家哥哥真的发了火，柳姝吓得往后缩了缩身子。她哭得梨花带雨。余娆娆下意识地跟旁边的艾宣对视了一眼，心里忍不住啧啧出声，这兄妹两个，比她想象的有意思。“其实，你妹妹说的没错。”
余娆娆轻轻出声，“你若是想读书，来余家是最好的。”
她说完，看也不看两个人，便转身上了马车。马车缓缓离开，余娆娆挺直了小身子坐着，忽然噗嗤笑出了声。“姑娘，那柳二娘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到底是答应了姑娘没有？”
汤圆有些不解。余娆娆想了想，“大概是犹豫吧，不想被我当枪使，却又想为一双儿女博一个好前程。”
即便是当年柳二娘或者是心气高，或者是害怕，这么多年下来，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个孤苦女子拉扯孩子的艰难。她是想赌一把的。不然也不会给大伯父写信。余娆娆倒是有些拿不准大伯父的反应，但他知道大伯父是想要儿子的……可这么多年，大房里就只有一个余婵。若是说大伯父与大伯母两人夫妻恩爱，她打死都不信。“会不会……大伯父无能啊？”
余娆娆忽然出了声。外面同马夫坐在一起的艾宣只觉得自己的嘴角抽搐了两下，怎么就感觉，娆娆小小年纪好像说的话都如此随意。男人无能也可以这样说出来？不过这件事，他可以让人查一查。一想到还有三日，就是两人大婚，艾宣的心里又舒服又难受。她到了皇子府是好事，可是他到时候不能跟她拜堂……可……话说回来，拜不拜堂算什么，等日后娆娆都要跟他住在一处的。余娆娆自是不知道外面的人在想什么，她倒是在查账本的事情上，有了个不三不四的“好主意”。光明正大肯定要补回来，但小人手段也不是不可用。她掀开帘子，“艾宣，你拳脚功夫怎么样？”
昨天晚上她看见艾宣将马账房压在地上的时候，似乎手上用了巧力，他应该是练过吧？艾宣的思绪被一瞬间收了回来，他点头，“回二姑娘的话，尚可。”
于是余娆娆招手让他进来。三个人挤进来，马车里显得稍微有些窄了，余娆娆就凑近了将自己的主意说了说。艾宣目光中闪过一丝惊讶。他点点头，“好。”
“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好啦，你出去吧。”
余娆娆再次坐直了小身子，她摆摆手，“辛苦你啦。”
艾宣：“……”大概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就是说的他吧。余娆娆回到自己的院子后，直接吩咐了人去喊大伯母过来。而艾宣则是悄悄去了刘氏的院子。刘氏过来的路上，脸色虽有些难看，可一迈进院子门，她立刻挂上了笑意。余娆娆笑着让人给青团给她搬了座位。“大伯母，昨天晚上我让人搬了账本过来，又喊了马账房来问问。”
小姑娘笑语嫣然，“那马账房被我扣下了，大伯母知道这件事吗？”
刘氏，“……”余家就这么大，她怎么可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