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老夫人本来都做好自家孙女冲过来，赶紧一把搂住的准备了。可没想到，她在离着自己两步远地方猛地停了下来。余娆娆突然跪下，声音清清脆脆，“孙女不孝，让祖母担忧了。”

祖母能来六皇子府里寻她，定是听说了昨日她去打砸刘家的事情。看着眼前老人有些肿了的眼下，大概是昨天晚上没怎么睡着。念及此，余娆娆顿时愧疚不已。“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余老夫人依旧笑呵呵的，只是她眼眶微红，却是骗不了在场的人。她是真的担忧。若不是安嬷嬷非要拉着她，她都想跟孙女一起去宫里了。刘家拿了银子也就拿了，恶人自有恶人磨，为了些身外之外，若是伤了自家孙女，她觉得得不偿失。余娆娆这才起来，钻到了自家祖母的怀里。她像个小猫似的蹭啊蹭。“你的胳膊怎么样了？”

余老夫人有些紧张地将她拉开，“让祖母看看。”

尽管已经被太医重新包扎了一遍伤口，可当时举动过激，她的伤口又重新崩裂开了。朝服的袖子上也被血侵染了不少。她早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将朝服换了下来，穿上了平时的衣服。“已经不疼了。”

余娆娆小声道，“不过是今日在朝上的时候，听皇上为爹爹正名的时候，激动了些，又出了血而已。”

她说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祖母。本以为自家祖母会为“正名”这件事高兴的时候，可她却轻轻地皱起了眉头，“怎么可能不疼？听公主说你的胳膊是你自己刺的……”她满眼心疼地将小孙女的另一只手掌执起，看着同样隐隐渗出血迹的白布，眼泪再也忍不住，啪嗒掉了下来。“你还是个孩子啊。”

余老夫人将她抱在怀里，“你受苦了。”

她的小孙女，还是个孩子。好像昨日还是那个只知道去亲近刘氏的心思简单的小姑娘，可不过短短几日，就像是换了个人。就因为做了个梦！“没事的，祖母。”

余娆娆的小手极为耐心地拍在她的肩膀上，“祖母不哭，小心成了大花猫。”

余老夫人拿着帕子沾了沾眼泪，好歹将自己翻滚的情绪压下去。这祖孙两人说着悄悄话，顾明瑶等人就主动出去，还顺便关好了门。“看起来公主对你极好。”

余老夫人摸着小姑娘的头有些感慨，“宋家那姑娘也大方的很，江家的姑娘性子直率。”

倒是没见到刘家的姑娘。“是，她们都……”余娆娆刚要说话。这时门口处忽然传来了顾明瑶的训斥声，“放肆，如此不得体就敢往外面跑？”

紧接着是刘梦雪有些凄厉的喊声，“我要见六皇子妃，我要见六皇子妃！”

她刚刚才得到刘家出了事的消息！喜鸳慌慌张张的跑进来，说是六皇子妃打砸了刘家，还给刘家告了一状，皇上要开始查刘家的事情了。刘梦雪心里清清楚楚，自己家里一点都不经查！余老夫人抱着自家孙女挑眉，“是刘家的那个？”

余娆娆点头。可没等她出声，外面就没了动静，又有凌乱的脚步渐行渐远，很快消失不见。她想，大概是给拖回去了。“刘家这个来了府里后，一直不老实，我就让她禁足了。”

余娆娆小声道，“她若是老老实实的，其实我也可以不将刘家的事情怪在她头上。”

可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出幺蛾子。听说还给余婵那边送了信，说是让余婵无事过来与她闲说话，确实闲出了毛病。“六皇子可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余老夫人也不屑于再去讨论刘家的事情，转而聊起了别的。见孙女摇了摇头，她有些灰心地叹了口气。“能回来就好，其他的事情，咱们慢慢说。”

余老夫人劝道。只是这话，她也不知道是劝自己，还是劝眼前的小孙女。余娆娆仰着脸笑意盈盈。只是她自己悄悄在心里轻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姚爷爷那边如何了，寻到自己的师父没有。余老夫人留在府中用了晚膳，才被送上了马车。只是马车行驶了没多远，她便开始轻轻地咳嗽，没多会儿就剧烈了起来。安嬷嬷手忙脚乱地给她递了杯水，“不是说好的，这药吃了能管一整日吗？怎么才半日就又咳嗽了？”

好在她身上带了药，忙不迭的拿了出来，塞进了余老夫人的嘴里。过了半刻钟，余老夫人终于渐渐地缓了下来。只是她的脸色却不如刚才那边红润，而是肉眼可见的发黑发灰，整个人也像是丧失了全部的精神气。余老夫人倚在马车上，深深地喘着粗气。“没事了，好些了。”

她摆手，将端过来的茶水推了回去。安嬷嬷急得落泪，“等会儿回去了，咱们让姚老大夫再来一趟吧，奴婢害怕。”

她确实害怕。此时她端着杯子的手都已经微微颤抖，面上很是无助。余老夫人轻笑一声，想抬手点她的额头，却有些无力，“你怕什么？老身一直觉得你胆子大，才让你跟了这么多年，不然早就将你嫁出去了。”

作为她的陪嫁丫鬟，安嬷嬷是四个丫头里面模样最好看的，也是性子最烈的。当年，余老太爷想将她收了房，是这丫鬟拿剪子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直到将脖子刺出了血，她也不怕。“老夫人。”

安嬷嬷失声痛哭，“奴婢胆子不大，奴婢只是想跟着您而已。”

这么多年，老夫人想让她嫁人，想了好几次。她一点心思都没有。自家的主子都没有跟喜欢的人在一起，为了一份恩情下嫁余家，她一个小小丫头算什么？“你啊。”

余老夫人再次微微红了眼，“等老身闭了眼，你想跟着娆娆，还是想去姚家药铺寻个事，还是想拿一笔银子当个潇洒老婆子？”

她想了想，“去寻娆娆吧，让她给你养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