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余娆娆的问题，明宣帝的眉头皱了起来。他语气却是平静，“朕亲自指定的太医怎么就能害了他？莫非这太医不想要命了。”

“……”余娆娆叹了口气，却是低下了头。要说明宣帝不懂，她不信。眼下煊哥哥那边处处小心，除了眼前的人有保护外，她还特意让青鹰安排了好几手。连不老实的刘梦雪，她都要命人在暗处看管起来。要不是如今六皇子府整顿的跟铁桶一样……还不知道多少人伸手呢。“昨天晚上，齐太医说知道煊哥哥是中了毒，可他只把了脉，却不曾有其他看诊。”

余娆娆决定坦诚一些，“父皇，我其实早就知道煊哥哥中的什么毒了。”

她说的缓慢而又坚定。明宣帝就这么看着她，刚才还平平的嘴角，这会儿忍不住勾起了笑意。他还以为这个小丫头会一直瞒着他！没想到还不等他再往下问，就自个儿坦白了，可见……对他这个父皇很是信任。若是没有五年前的战争，若是他没有为了记一笔的功绩，若是他不亲征，说不定现在老六已经被封为太子了！可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后悔也没有用。跪在地上的余娆娆还窸窸窣窣说着，十分详细又自然地讲着姚老大夫那日的说辞，“姚老大夫说给他的师父去信了，等神医来了就可以将煊哥哥救醒！”

她说到最后的时候，一双圆圆的眼睛里盛着清澈与热情。“你告诉父皇，你是不是……”明宣帝走在她的面前，紧紧地盯着眼前的小女童，“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想过你的煊哥哥会……会死？”

死这个字，在皇家是不允许说出来的。他吐出这个字的那一刻，旁边的周公公肉眼可见地慌了下，“皇上！”

可明宣帝抬手制止了他。“煊哥哥不会死的。”

余娆娆脱口而出，顿了顿后，她目光更坚定了，“他一定会醒过来。”

多余的解释，一句都不必说。宋璟本来是一副打酱油的态度在殿中站着，忽然就觉得浑身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这个小丫头从“嫁”到六皇子府里冲喜的那日开始，就跟打了鸡血一样，还有股凶狠的劲在身上。他只当是这小丫头性格如此。明宣帝是个多疑的帝王，这一点，他从小就在父亲的口中得知，因此被宣召的时候，洒脱的性子也不得不收敛几分。可这个小丫头从头到尾就是副坦然的模样，你问什么我就告诉你什么。坦坦荡荡，反而让人心生好感。“朕知道了。”

明宣帝沉思了会，他摆手，“你们先回去，朕会让人好好查一查那个太医，再另做处置。”

殿中的气氛几乎在一瞬间就沉闷了下来。“属下告退。”

宋璟忙不迭出声。他转身走了两步，却发现旁边的小姑娘没跟上，也没告退，于是只好停住了步子。刚要低声提醒两句，就听小姑娘脆生生开口了。“父皇，听说刘家的银钱已经算出来了，那余家那一笔钱，您还给余家吗？”

“六皇子妃！”

宋璟差点惊掉下巴，压低了声音。她怎么敢上来就开口的！像是这种抄家的，一般银子都是冲入国库，这是默认的规矩。可明宣帝却是笑了起来，“你个小财迷，朕好不容易搜罗点银子充实国库……”“父皇说话要算数。”

余娆娆理直气壮。明明当时是他自己在朝堂上说的，刘家的银子清算出来，要给余家还回一部分。明宣帝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子，“按实际来说，这余家的银子被刘家拿了去，也是你们没看好家的缘故。”

他想抄了谁的家，还头一回要给这家人还账……不过这件事也没法反驳。他那日在朝堂上确实是应下了的。“余家老的老，小的小，父皇你就可怜可怜我们嘛。”

余娆娆揪着他的衣袖晃呀晃，“那些银子都是您赏赐给爹爹的呀，哪有再趁机要回去的道理。”

这回轮到宋璟摸鼻尖了，这……她这是在给皇上台阶下？等他回去，一定要跟顾煊讲，这小丫头太会哄人了！那小子是个有福气的。“好好好，朕让人清算一番，给你们还回去。”

明宣帝被她缠的没法子，故意板起脸来，“可如今国库空虚，朕也不能给你太多。”

余娆娆在心里呸了两口。果然帝王心，针眼那么大！不过想想也能理解，都到了自己口袋里的银钱，怎么可能舍得掏出来。“父皇哪里缺银子？”

余娆娆故意问道。明宣帝皱起眉头，几乎是脱口而出，“安淮两州的河坝年久失修，朕早就愁的睡不好了，你可知道要花多少银子才能修好！”

是脱口而出，可也是故意这么说，就是为了吓唬吓唬眼前的小丫头。余娆娆小脸爬完了惊讶，啊了一嗓子，“多少银子呀？”

“一个州，单单修一个河坝，便需要十万两！”

明宣帝顿了顿，“更何况有好十几处……”这花费说的有些夸张了些，可他确实也因为这事愁的厉害。在他登基后，国库银子一直都不丰，除了京城有他这个真龙坐镇还好些，其他地方却是这几年连年有灾。国库一日日空虚下去。到如今，很少有人知道，国库里只有区区六百万两银子。哪怕是五六年前，跟雍国开战时，国库还有两千万两呢！他盘算着花，算计着花，一两银子恨不得掰成两半，宫里的花销都被懂事的如贵妃砍了三成去……“这样啊。”

余娆娆小脸有些纠结，她沉默一会儿，“那余家的这些银子，父皇送去给安淮那边修水坝吧，能修几个是几个。”

！！！此话一出，屋子里的人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余娆娆的小脸上。包括明宣帝，他的目光最是复杂。“娆娆说的可当真？”

他问道。本以为自己多说两句，到时候给余家送个几万两做做样子，没想到她还能全都拱手让出来。不愧是余家的女儿，不愧是余正祉的女儿！“如此大义，朕……”明宣帝忽然多了几分感动。在这些银子的事情上，那些老家伙们日日与他争辩，问急了眼便一声不吭。“父皇要是觉得不够，我可以回去与祖母商议，祖母手里大概还有一些，我的嫁妆也有九万两……”余娆娆开始盘算起来。“不必。”

明宣帝打断了她。他深吸一口气，“传朕旨意，因六皇子妃献银有功，小小年纪一片忠君爱国之心，特封六皇子顾煊为贤郡王。”

宋璟在旁边差点将眼珠子瞪出来！什么？！就三言两句，不过是空手让了一笔破银子，就就……就凭空换来了个爵位？他不由得抿嘴偷笑。这爵位来的太容易，要是被三皇子那边知道了，怕是要气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