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果江元越死了，老三日后能不能将皇位坐稳了？老三虽然温和，但心智不够坚定，他是拿捏不了文武百官的。想起自己当年登基时吃的那些苦，跟百官对抗了许多年，才好不容易将权力握在了手里。比起高高在上的皇权，梧州的这些事情，似乎又是小事了。念及此，明宣帝有些遗憾地看了眼那边坐着的顾煊，若是这个儿子好好的，没有雍国的那些事情，他早就将江家一锅端了。何必将一腔的希望放在老三身上。可江元越若是不惩戒的话，别人也学着他的样子，便是养虎为患！“父皇，我们跟江大人有矛盾，是因为他怕我们威胁了三皇兄的地位。”

余娆娆的声音脆脆的，“是这样吗？”

众人不由得咽了口口水。这话，也真敢当着大家的面说，果然初生牛犊不怕虎。明宣帝却没有一点意外，他觉得这个小丫头好像就该说出这样的话。“你继续说。”

他背着手上了高处。“可是，我跟煊哥哥本就无意争皇位。”

余娆娆又道。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甚至还有几个官员的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明宣帝的身子肉眼可见地僵了一瞬，他又从高台上快步走下来，却像是喉咙处被捏住了一样。他深吸一口气，“太医不会不管他的身子，不是还有无谷神医？”

在几句话的功夫，他便想了许多的东西出来。比如说，这个六儿子是不是自知身子时日无多？比如说……也没有其他的比如了。明宣帝自己清清楚楚，他是在争夺皇位里走出来的人，当年为了争这个皇位，他清楚地看的见每个兄弟的野心。有这个机会，谁不愿意成为一国君主？“不是。”

余娆娆忽然笑道，“不是的父皇。”

明宣帝又愣了一下，就被她明晃晃的笑容带了瞬，“什么不是？”

余娆娆小声道，“我们对皇位没有想法，煊哥哥他不愿意看见您为了儿子间自相残杀而发愁，他告诉过我，他对这个皇位不感兴趣。”

“怎么会不感兴趣？”

明宣帝扬高了声音。余娆娆依旧是笑嘻嘻的模样，她拉着旁边顾煊的手，“煊哥哥，你说呀。”

顾煊宠溺地在她的脑袋上摸了摸。御书房里一片寂静，明宣帝只觉得耳边都能听见细针掉落的声音，他心里砰砰地跳着。他有些不信。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他的儿子能不求皇位？可要是真的，那老三还有什么可手忙脚乱的，日子还会像以前一样安稳。但明宣帝心里又忍不住有了更大的遗憾。就五年前看，就现在看，他最中意的依然是现在坐在眼前的儿子。有些情绪说不清，道不明，明宣帝很快就将情绪掩饰了下去。他摆摆手。几个大臣很快就识趣地告退出去。所有人在离开的时候，几乎都会下意识地朝着余娆娆那里看一眼，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虽说大家都能理解，一个皇子身体不好，在不出意外的情况下，基本上就是绝了争位的机会。可即便是十二岁的十皇子，他同样病弱，可他也能对皇位一点不动心？周公公同样也将其他伺候的人带了出去。很快屋子里就剩下了他们三个。明宣帝，顾煊，和余娆娆。秦国没有子跟父的名字不可重音的律法，但顾煊的名字是明宣帝起的。一个宣，一个煊，甚至他身边的太监，都不禁用此字，可见在皇家足以证明明宣帝当年的心思。这是何等的疼爱。明宣帝先湿润了眼眶，“朕没有别的意思，这些年，是朕对不住你。”

顾煊像是万分惊讶地抬起头来。犹豫了片刻后，余娆娆退了出去，给他们父子单独留下了个空间。……另一边。顾明瑶那边说着说着，就来了个胖乎乎的太监。正是今天上午去接余娆娆两人的王顺。王顺晃悠着满身的肥肉，先对着宋锦十分讨好，“皇后娘娘听说您两位来了，便让奴才过来一趟，请两位过去说说话。”

一听这，江晚下意识地搂紧了宋锦的袖子，小声问道，“怎么皇后娘娘知道咱们在这？”

话音落下，王顺便稍有些尖了嗓子。“这位是江侧妃，您有所不知，咱们皇后娘娘召见，是上等荣耀。”

上等荣耀，无上荣耀。王顺挤了个客气的笑容，“皇后娘娘住进凤仪宫后，也不是谁都能见的。”

听他颇有些阴阳怪气，江晚就忍不住皱了眉头。什么跟什么？她好歹也是个皇子侧妃。“王公公。”

顾明瑶插了一句，“您先出去等着吧，我有几句话要嘱咐两位侧妃。”

王顺点点头，毫不客气地转身离开。等肥肉一样的东西出去，江晚跺脚，“他是不是在刺我呢？好歹咱们几个也是有身份的，他就是一个太监！”

顾明瑶伸手就捂住了她的嘴。“这个王顺是毛遂自荐的，母后能让他先当了掌事太监，定然是有用处的。”

顾明瑶小声道。这人好像是跟之前的如嫔有些牵扯，也或许是装出来的，谁也不知道。宫里的人都带着面具生活，加上母后一出冷宫，大家都紧张了不少。就连她最近在宫里也谨慎许多。“他不仅仅瞧不起你，好像我听见夏至说，他似乎连对着娆娆也有几分不耐。”

顾明瑶声音压的低，“不必跟他一般见识，母后肯定是知道的，等日后用完了他，定不会有他的好果子吃。”

江晚也就是气头上说几句，见状，赶紧点了点头。她不能给娆娆惹麻烦。“既然皇后让我们过去，那我们就过去看看。”

宋锦轻声道，“你在宫里也好好保护自己，千万不要让那些人伤害了你。”

之前她与顾明瑶的感情就极好。没想到不过短短数月，她们就各自有了自己的路子要走。甚至数日不见，顾明瑶似乎也比之前稳妥了些。顾明瑶亲自起身将她们送出门去。好在一路上王顺只守着宋锦说一些恭维的话，没有再对着江晚说什么。路上宋锦有些无奈。她也不理解。这个王顺一个劲地问她走的脚可有不舒服，还好几次想让人抬轿子过来等等。拒绝了好几次，他竟然还问，像是听不懂人话。若说这溜须拍马有巅峰，这王顺绝对站的高高的。江晚跟在宋锦旁边，不知道翻了多少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