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统领骑着马从寨门进来。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看到一个身穿嫩黄衣衫的小姑娘像颗小炮杖一般的从大屋的正门蹿了出来。这里竟然还有姑娘?司彦跟在后面,虽然面容狼狈,衣衫褴褛,却也掩盖不了他杀伐果决的气势和矜贵自持的淡定。王统领立刻从马上跳了下来,快步走到司彦的面前,二人官位相当,只互相抱了抱拳。司彦诚心道谢:“有劳了。”
王统领摆摆手:“哪儿的话,若不是锦衣卫在,我们又怎会知道大晋竟然混进来了这么多的细作,几乎是将这蕴岭山当成自己的地盘了。”
司彦眸光一沉,和王统领对视了一眼,万安镇此番难辞其咎,这毕竟不是一个两个细作,而是好几百个。就在万安镇,离皇城不过几日的距离。一旦被他们潜进皇城,后果不堪设想。二人不约而同的对此事表示怀疑,王统领顿了顿:“难怪千户要我把万安县的县令看管起来。”
司彦的拇指和食指轻搓,这是思考的动作:“恐怕不止是县令,区区一个县令怎可能犯得下如此滔天的大案。”
王统领话锋一转:“哦?大人的意思是?”
司彦和王统领交情颇深,互相知根知底,司彦也不怕和王统领说上一说:“这么多的细作,能在短时间内取代蕴岭山的散匪,不留痕迹,你想想,散匪至多不过多少人,但这几百人在山里待了这么久,他们的吃穿用度若是仅靠山里的东西,怕是不能自给自足。”
王统领眉毛皱成一团:“大人的意思是,有人一直在给他们输送?”
司彦蹲下,在一具细作的尸体面前蹲下,撕开衣物,细细的查看了一番,对着身后招了招手:“我要验尸,抬几具尸体进去。”
身后立刻有锦衣卫上前来:“是。”
一听到验尸,王统领惊讶了一瞬,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你怀疑这些不是细作?而是……”司彦回过头沉沉的看了王统领一眼,王统领立刻噤声。恐怕是有人借着万安镇细作一事,浑水摸鱼了,毕竟当初司彦是没有想过要来蕴岭山的。若不是黎初在这,自己也不会误打误撞的遇上这些人。若是这些人真的是细作,一旦发现自己有暴露的危险,应该是很快就会潜逃,而这些人,不仅不潜逃,反倒将他们逼近深山。很明显就是要毁尸灭迹,让蕴岭山的秘密永远沉埋在地底之下。这里或许会有少量的细作混进来,但更多的,应该是谁豢养的私兵。三五百个私兵不是什么大事,但蕴岭山十万大山,他们这才是在边边上,连腹地都没有到。就已经遇到了这么多的人要置他们于死地。要是真的深入腹地,事情果真如司彦所料,整座大山到底隐藏了多少私兵?王统领拎得清,知道查案一事自己不擅长,走到一边去查看伤亡了。司彦对着祁安招了招手:“派人给皇上回个信,算了,你亲自走一趟,务必快去快回,让皇上拿主意。”
祁安的眼睛在空地上转了转,怀疑这里是私兵豢养处,这个他们白日里就讨论过。毕竟查看蕴岭山散匪案牍的时候就有所怀疑了,但当时不确定到底是私兵还是细作,所以才贸然的闯了进来。如今这明摆着的事情,此事重大,司彦既然遇上了,就不可能不一探究竟。要知道,那案牍上,被绑架的多是一些穷苦百姓,无甚钱财,但三五不时的就会犯案,就像是要坐实他们是散匪似的。蕴岭山十万大山,若真是散匪,一来人力不足,二来,一旦几十散匪退到蕴岭山深山,那就是滴水入大海,怎么找?但若真的是私兵,三两百个就已经会留下很大的痕迹了,更何况司彦怀疑,这里的私兵可能是成千上万!祁安点了点头,准备转身离开。司彦喊了一声:“哎,下山之后让人送点衣衫干粮上来,这么久了。”
明明好像是在说自己,但眼睛却瞄着黎初的方向,祁安翻了个白眼,得,自己还得让人去买衣裙,这算是个什么事儿啊?黎初动作迅速的在地上扒拉着各个锦衣卫的,不管是不是还有所动作,黎初都会上前去探一探颈动脉。王统领跟在后面看着黎初把一个很明显连气儿都没了的吩咐人抬进屋里,一时对这个小姑娘的医术表示怀疑。但不知道这姑娘是何人,还能跟着司彦,不过为了不浪费现有的资源,王统领还是十分友好的说了一句:“姑娘,这都没气了,抬进去作甚?”
家中也有十几岁的女儿,王统领看着这娇娇软软的小姑娘,不自觉地就想起了自家的女儿。黎初回头看了一眼,看见了王统领身穿的盔甲和后面的那些人不一样,猜到了此人应该是个大官,起身行了个礼:“回禀大人的话,有气,虽然脉象微弱,但总要试一试的。”
王统领闭嘴了。想了想又接着道:“我带了军医来,姑娘若是有用得上的伤药,一并吩咐了吧。”
黎初这才想起自己的药粉已经快要用完了,这么多的伤者,肯定不够。对着王统领行了个礼,提着衣摆朝着司彦跑:“千户大人。”
司彦正在命人整理战场,听见黎初的声音转过头来:“怎么了?”
“金疮药没有了。”
司彦皱了皱眉头,金疮药是连祁安用过都说好的药粉,有金疮药在,这些兄弟能至少多救回来三分之一。但黎初的几个婢女显然已经十分疲累,锦衣卫虽然疲累,但昼夜作战,连续几天几夜不睡是常事。要下山去买药什么的,肯定是锦衣卫的人下去更合适。但黎初会这么将价值十万两的方子直接送到他手上么?正要说话,黎初迫不及待的看向司彦:“我把方子写给你,不拿弄,你让他们弄好了装瓶再给我拿上来。”
司彦一瞬间错愕,为自己刚刚的所思所想有些脸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