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祈洲心里一咯噔。“难道说……”他心里有个可怕的猜想。当年若不是因为母亲那件事,父亲也不会因此心性大变,不会从此对九儿冷言冷语甚至是百般厌恶。其实有些事顾祈洲隐隐能够察觉,好比这些年来,他们几个对九儿的态度,乃是顾震寒刻意放纵的结果。事实上,如果不是看在当年顾母曾怀胎十月生下顾卿九,如果不是因为顾母从前极为喜爱顾卿九,在所有儿女中顾母最为疼爱的便是顾卿九。如果不是因为这些,恐怕顾震寒早已亲手杖毙了这个从前被他捧在手掌心上千娇百宠的小女儿。而此刻,九儿已经来到顾家后山,顾母对外声称闭关,但事实上,心绪不宁,此为修炼大忌,真若是闭关修炼,以她此刻心境走火入魔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之所以这么说其实是为了防止顾震寒过来找她,顾云婳认亲这件事对她来讲,所造成的打击,远非常人所能想象。她暂时还不知该以怎样的态度,怎样的姿态来面对这样一个毁了她对爱情的所有憧憬,对婚姻所有期望的存在。但在九儿面前,她却依然是人世间最为温柔宠溺的母亲,她笑着揉了揉九儿的头,与九儿一起吃着九儿带来的那道甜点,心不设防,又怎会设防?那是她疼爱了许多年的亲生女儿,是她亲手养大的小宝贝,是她总是软乎乎的,性格很好,会一口一个娘亲地喊着她的小女儿。“九儿乖,娘亲不过是在跟你爹赌气而已,等回头气够了,娘自然而然就出去了。”
她笑吟吟地这么说,而九儿则是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说:“娘亲,不要不开心,你要是不开心,那就不要爹爹了,九儿跟你一起走,我们以后再也不去理他了!”
顾母被这个小宝贝的童言稚语逗笑了,“嗯,好~~~到时候记得带上祈洲和厌珩他们一起。”
“诶?只带三哥四哥吗?不带大哥二哥吗?”
顾母眉梢高高一挑,“提那两个混小子作甚,跟他们爹是一个模样的,整天就知道气我……不带不带,死都不带他们一起,尤其你大哥那张冰块脸,看了都叫人嫌烦。”
“噗嗤,”九儿一捂嘴,被顾母逗笑了,然后调皮地站起身:“娘亲你等着,我要去找大哥哥,我要跟大哥哥讲,娘亲好嫌弃他呀,说他是冰块儿!”
顾母失笑,“别闹了,快回来,真是怕了你,小捣蛋鬼……”然而顾母正欲起身追人,突然间身形一晃。“娘亲?”
九儿倏然变色,赶忙一个箭步冲过来扶住了顾母。顾母蹙了一下眉,正欲开口时,却突然喷出一口紫黑色的毒血,“九儿……”她惊愕失措,那眼底带着几分惊慌,仿佛已经预料到了什么,心有千言万语想说,她紧紧地攥住了九儿的手,可惜没等她开口,她便陷入了昏迷中……“娘亲!”
后来的那些事,便是顾祈洲所听说过的,当年这事发生时,他人虽然没在顾家,却听闻后来众人是被九儿的哭声吸引过去的。“为什么你们一同吃了糕点,你自己却没事?可你娘却变成了这副模样??”
“父……父亲……对不起父亲,婳儿亲眼看见卿九她去给嫡母送糕点,那糕点被九儿提前加了料,婳儿想要阻拦的,可是没能成功……呜呜呜,对不起父亲,是婳儿的错,都是婳儿的错……”顾云婳在哭哭啼啼,而九儿则是一脸茫然,“你在说什么啊?”
“你又在说什么啊?”
因为九儿的抵死不认,这事惊动了顾家数位老祖,顾震寒起初也不相信九儿会做出这些事,但奈何铁证如山。其中一位顾家老祖对九儿和顾云婳分别进行了搜魂,所搜到的回忆影像注入到一枚留影石中。想来若非那位老祖早已叛变,便是因为那留影石被人提前做了手脚。两枚留影石中分别浮现出顾卿九是如何给那些糕点下药,如何哄骗顾母吃下那些有毒的糕点,如何在画面中沾沾自喜一脸得意。以及顾云婳察觉不对,是如何阻拦,又是如何挨了顾卿九一耳光,如何被顾卿九欺辱……假的,全是假的,那些事她根本就没有做过!一瞬间的心痛如绞,那是九儿当时的心情,她也才八岁而已,她不敢置信为何一夕之间变成了这样,疼爱她的母亲不见了,宠爱她的父亲也不见了,她因子虚乌有的罪名百口莫辩,她一下子成了个心狠手辣的侩子手,成了一个亲手弑母的罪人!“……来人!”
“把她关进后山禁地,让她面壁思过!”
这事最终,以顾氏家主顾震寒沙哑低沉的嗓音来为其划上一个休止符。九儿见他转身,冷漠地背对着自己这边,她哭得抽抽噎噎,她哑着声音扯住了他的袖子,“爹爹,我没有……九儿真的没有……”“假的,那明明就是假的……”顾云婳说:“卿九,你怎么还在嘴硬?留影石清晰浮现出你我搜魂时的影像,你到底为什么要谋害嫡母?”
“难道是因嫡母前些日子教训你调皮,还是因为嫡母逼着你修炼,你嫌弃太过辛苦?又或者是因为你想不劳而获,你看上了嫡母的本命法宝,张嘴索要,可嫡母却并没有给你?”
“卿九,嫡母是你的亲生母亲,生养之恩大过天!你怎么能因为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对嫡母下这样的毒手?”
顾云婳口口声声的指责,仿佛站在正义的一方,可她每一言、每一句,都犹如将顾卿九钉死在罪孽的耻辱柱上,就仿佛为此事盖棺定论,以这种看似仗义执言的方式,来解释顾卿九为何亲手弑母。“不,我没有……”“铁证如山,容不得你狡辩,来人!”
她被人粗鲁地擒住了双臂,那些人手劲很大,年仅八岁的顾卿九就这么被丢进了顾家后山。禁地禁地,后山之所以称作为禁地,便是因其危机肆虐,险象环生。漆黑的丛林里,顾家豢养着许多战兽,深夜里的孤狼咆哮,犹如恶鬼哭嚎,她从小就怕黑,她不喜欢黑,她确实在宠爱下长大,也因此哪怕一直乖巧,一直懂事,哪怕曾被称作天生胆子大,可其实她也有着几分小娇气。“爹爹,娘亲……”整片后山禁地只有她一人,她熬过了黑夜,却没能熬来她所等待的至亲。从此,她的人生急转而下。……“嗯?”
与此同时,战霄的分身已经来到了万峡谷中,挥舞着他手中那杆曾在上古杀敌无数的方天战戟,当做铁锹、当做锄头,正在开开心心地抛着一块儿山体石壁。直至刨出一个洞穴,再开开心心地浑身干劲儿,从里面拖出一个又一个精致异常,也华美至极的财宝箱子。“卿卿见了一定很开心,卿卿以后再也不用犯愁没钱花了,果然本尊养得起卿卿,都给卿卿,全是卿卿的!果然本尊跟卿卿合该是天生的一对儿!”
“嗯~~~本尊真是一个好男人!”
自我陶醉的战霄美滋滋,但突然眉心一跳,他浓眉一蹙,那张俊脸露出几分正经之色。“怎么回事?回溯出了什么岔子?”
顾祈洲和顾厌珩那边他曾分别打下一抹神识烙印,所为的正是提防二人作妖。虽说那俩人应该不足为惧,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而此刻这一抹神识烙印竟然被人触动了。“放肆!”
突然一声低吼,如惊雷一般,有着至高无上的威严,那冰冷的怒火之中暗藏杀机,雄浑有力的嗓音乍一响起,便惊得战霄眉梢一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