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什么”沈暮渊转头看了宁霜染一眼，眸色微沉，愣了片刻才缓缓开口。话里寒意依旧，却又似乎藏着一丝慌张。“没有就好。”

宁霜染抬眼，却并未瞧见沈暮渊眼底的波澜，只后知后觉自己方才反应有些过激。随即扯了扯嘴角，笑里带着一丝尴尬。“辞舟快些吧，天色不早了。”

沈暮渊瞧出了宁霜染眼里的尴尬，眉心微微一皱，抬起头冲着沈辞舟冷声催促道。听见某人清冷的声音，宁霜染也跟着抬头，“对对对，快些走吧，兰儿和娘还在家里等着呢，莫要回去迟了。”

宁霜染慌忙开口，却不小心和沈暮渊四目相撞。望着某人黑沉沉幽深无比的眸子，宁霜染的心像是漏了一拍似的，忽然失了频率，连语调也跟着微微发颤。沈辞舟听出不对，忍不住回头瞄了一眼，见两人都低着头，一副害羞的模样，瞬间便明白过来，又慌忙回过头去，松了松缰绳，赶着驴车继续缓缓朝前。宁霜染和沈暮渊一左一右坐在车板上，却没有再开口说过一句话。就这样一路沉默着，直到驴车在沈家那扇斑驳陈旧的木门前停下。沈暮渊抬头望了宁霜染一眼，随即撑着车板小心翼翼地下车。宁霜染也跟在后头跳了下去，轻轻拍了拍手，随即转身开始搬东西。沈暮渊本打算回屋歇着，见状又改了主意，折过身，将手伸向了板车上放着的长木凳。“你先回去歇着吧，这儿交给我就好。”

宁霜染见了，连忙出声阻止，见沈暮渊愣着没动，竟然趁他不备，直接将他推开了。“哥哥，你就听嫂嫂的，回去歇着吧，这儿交给我就好。”

沈辞舟见状也连忙帮腔。说完便自顾自地忙活起来，桌子凳子重重叠叠堆在一起，恨不得瞬间搬空似的。沈暮渊见沈辞舟这般卖力，这才后退两步，转身往院子里走去。一路上脸色阴沉沉的，眉心也紧紧蹙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你们回来啦？这是作甚么去了？我洗完衣裳回来，一个人也没见着，还寻思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正想出去寻你们呢。”

沈暮渊方才走到院子里，刘思娘便急慌慌迎了上来。见了自家儿子，又见宁霜染和沈辞舟在后头跟着，悬到嗓子眼的心总算落了回去。一时间，连语气也轻松了不少。“娘，您不用担心，我们仨又不是孩童，还能走丢不成，不过是去街上摆摊去了。”

宁霜染扛着桌凳进门，见了刘思娘，眼底不由溢出丝丝笑意。“好好好，真实辛苦你了。”

刘思娘闻言，笑着连连点头，眼里满是心疼，说着便要伸手去接宁霜染肩上扛着的桌椅。却被宁霜染不动声色地躲过，“娘，咱们是一家人，本就应相扶相持，您不用跟我客气。”

宁霜染微微抬眸，眼底笑意温和，连带着语调也温柔了几分。“好好好，不客气，不客气，只是咱们家这境遇，真真是苦了你了。”

刘思娘听着满脸感动，眼角险些要溢出泪来，声音也更激动了些。见状宁霜染有些错愕，一时不知应当说什么好，只能一个劲儿笑着。她并非不擅长安慰人，可刘思娘动不动就激动落泪。嘴上又是夸，又是谢的，仿佛把她当成了救世菩萨一般。宁霜染还真不知应当如何应对。于是乎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娘，我说了咱们是一家人，用不着计较这些，再说来年科考，以夫君的学识，定能金榜题名，到时候咱家的苦日子也就算到头了。”

宁霜染抬头看了看刘思娘，随即笑道。“还有辞舟，也是个顶聪明的，等以后也考了功名，那咱们家可就是这庄子里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如今辛苦些也值得。”

说完不等刘思娘回答，宁霜染复又开口，眼角的笑意越发浓了几分。“对，对对，渊儿和舟儿都是顶聪明的孩子，来日若是静静参考，必定能高中榜首，到时候咱们一家人就有好日子过了。”

宁霜染一番话说刘思娘喜笑颜开，话里也多了几分希冀。“娘，我先把这些东西搬进去，然后去做饭，您老人家回去歇着吧，等饭做得了，我叫您。”

桌子凳子一起压在肩上，宁霜染有些吃力，忍不住抬起头，冲着刘思娘说道。闻言，刘思娘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疏忽了，不好意思起来，忙不迭点头。“好好好，你先去忙，不过饭我已经做好了，就等你们几个回来。”

刘思娘一面说着一面侧开身子，给宁霜染让出一条宽道。脸上笑吟吟的，说着跟在宁霜染身后往屋里走去。“娘，您真是太体贴了，能遇到到您这样通情达理的婆婆是我的福分。”

到了屋里，宁霜染将肩上的凳子和桌子卸下，转过头去，一面擦着汗，一面冲着刘思娘说道。眼角笑意灿烂，所言句句发自肺腑。遇上刁婆婆，胡搅蛮缠闹的家宅不宁的戏码，她不管是在小说里，还是在电视上，都见过无数回。因为这事，甚至一度恐婚。直到遇到刘思娘，宁霜染才真的明白何为温良贤德。哪怕刘思娘并不能算作宁霜染真正意义上的婆母，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也忍不住觉得自己捡了宝。闻言，刘思娘脸上也是笑意灿烂，连眼角的褶子都微微堆起。“霜染，这是哪里的话？能遇到你才是我们家三辈子修来的福气，这几日若不是有你操持，这家恐怕早就散了。”

刘思娘想起自从宁霜染转变性子以来，没日没夜的做活挣钱，还得抽出精力对付凶神恶煞的牙婆子。甚至还要应付动不动胡搅蛮缠的李春桃，真真是不容易，心里头不由得泛起一阵酸涩。忍不住抓住了宁霜染的手，死死地拽在手心，无论如何也不肯放开。“娘，您这是哪里的话？您问问夫君和辞舟，他们哪个不把您看成顶梁柱？说您才是这家离最功高劳苦的人。”

宁霜染抬头望着刘思娘微微发红，又有些浑浊的眼睛，眼里带着笑意，语气却十分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