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瞬间颜绯音心中就有了这个疑问，一时哪还顾得上饿不饿虚不虚，用了吃奶的劲儿爬起，两手支着床两眼直勾勾射向那碗粥。晨栖迟微微蹙眉，端起碗就尝了一口，入口感觉糯滑半甜，口感和闻起来的味道简直天壤之别。“晨君……你怎么……”颜绯音一脸不可思议盯着晨栖迟，话音刚落手软一瞬又往下倒去，晨栖迟反应神速猛地靠近一手揽住她，吓了一跳的颜绯音久久没能回过神，脸色虽大好，却也是病中，看着呆呆的。不知怎的，对上颜绯音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睛，晨栖迟就有了一丝罪恶感，白天颜绯音毒性发作的样子在他脑中挥之不去，中午还活蹦乱跳的一个小人儿，现在就这幅可怜样了。一切都因他而起。越想着，晨栖迟心里越乱，念到刚才颜绯音盯着自己的眼神，顿了顿才轻轻说道：“夫人饿了……我早让车公公去准备了，粥是鬼娇带来的清毒粥……只是闻起来的味道实在不堪，我替夫人试一试……”话说完时晨栖迟的声音已经小之又小，颜绯音蓦地心头一紧，本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却语塞。晨栖迟像个做了错事的小孩一样小心翼翼，逐渐地已经不敢对视颜绯音，二人沉默良久，晨栖迟放下清毒粥，靠近颜绯音拿过枕头立着垫在她身后，语气依旧温柔：“靠着这个舒服些……”话音未落，颜绯音双臂换上晨栖迟的脖子，睡得毛茸茸的脑袋抵在他的肩头，温热之息呼出，轻飘飘的砸在晨栖迟的胸口，他愣住，只听小人儿又用着软糯之音说：“我喜欢你。”

晨栖迟好像瓷在那儿了。颜绯音只顾说着自己的话：“只要你足够喜欢我，以前的事情算得了什么呢？我还是会很喜欢你。像你一而再告诉我的……”说着颜绯音顿了一下，仰起脑袋抬手抚上晨栖迟的后脑勺，给小猫抓痒似的轻轻抓了几下又道：“我相信你。”

语毕俶尔一笑，这才见晨栖迟的耳朵已经通红。慢慢的，晨栖迟与颜绯音之间拉开一丝距离，两人注视着对方，一人眼中天真烂漫，一人眸光深情款款。晨栖迟不自觉得将唇凑近颜绯音，谁知她一记吻先行点在他的脸上，笑吟吟就道：“我饿了，要喝粥。”

被可爱到的晨栖迟宠溺一笑：“好。”

禄霜阁一处偏堂里热闹非凡，远比外头寿宴精彩。左边正襟危坐着一排衣冠禽兽，右边粗鄙莽歪着一群正人君子。左边那排像是瞧什么罪恶滔天的玩意儿一样死盯着右边那群，脸上道不出的鄙夷，右边那群大口吃肉喝酒猜拳好不快活。两副主位上也是一左一右两人，一个喝茶，一个饮酒，气氛诡谲。右边一个斜挎着虎皮短褐的壮肉小伙猜拳赢了一面喝酒一面瞥向左边，仅仅扫了一眼便是一脸晦气模样将目光挪了回去，啐了一口便对着弟兄们道：“偌大的朝堂也兜不住自个的骚屁，跑到江湖上来放，丢人现眼。”

左边那排早就暗自握着拳头的人终是忍不住，一人拍桌而起指着那小伙就骂道：“黄口小儿！休得杂言碎语！”

谁知话音尚存右边众人都停了手中动作，目光齐飞像左边这位，个个眸光似利剑，像要刺死他一样。“爷爷闯荡江湖的时候你还不知道是寒苦门下的穷酸书生呢！怎么着？昨日得了权势今日就了不得了？明日叛乱失败可就成个没有脑袋的老书生了！”

此话一出惹得右边众人哄然大笑，气的左边那排吹胡子瞪眼睛纷纷望向主位，谁知右边主位也在轻笑。“我说沈先生啊，你们江湖之人都这般无礼吗？”

“颜相那套文人礼节不必使唤在江湖之上，江湖自有江湖的规矩，您大可不必自讨没趣。”

沈望山温声轻言，乐得右边那群吆喝阵阵。颜天锋胡子轻颤，端起已经喝得见了底儿的茶杯又放在嘴边抿了一口，眼睛悄咪咪瞥着沈望山。见其脸上始终挂着笑，右边那群起哄不止也没有叫停的意思，顿了半晌方才开口：“沈先生说的是，像我们这种文人自然没法儿跟江湖上的人比较。”

话出口众人齐刷刷看过来，单是目光就要吃了颜天锋似的。他只笑了笑，容颜中挂着不少得意。右边一位腮络胡子长满的人听了这话冷笑一声：“知道没法儿比较就甭卖弄，暗戳戳骂我们又怎样？你不照样得求着我们江湖人给你办事！好个杂碎东西！我呸！”

“到底是生下就没娘养的孬货，满嘴粗鄙之语！”

左边某人代入感甚强，忍无可忍站起来破口大骂。谁知右边那群一齐瞪眼，唬得那位只得坐下。颜天锋这会子被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紫，活像桌上摆着的那只青花瓷瓶儿。“如今这等朝廷鹰犬反咬给他们赏饭吃的主子，这也忒好笑了！哈哈哈哈！”

众人大笑，笑声淹没沈望山的低笑，一人给他斟满酒，他却将杯子对向颜天锋，道：“人不能背信弃义，然而这偌大江湖靠的就是道义。颜相你可看见了？”

一听这话颜天锋慌忙握紧茶杯，眼中划过一丝质疑：“沈先生可是反悔了？”

沈望山淡笑，将酒杯碰上颜天锋的茶杯一饮而尽：“我们禄霜阁收了您的钱，自然不会反悔。不过是沈某自己想劝您迷途知返罢了。”

颜天锋听过担保便没有吭声，沈望山继续说道：“您要夺了晨家江山，于您自己是胜，于天下是败。您的江山来之不正，谁都降服不了，单是这些人，就够您喝两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