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瞄了眼罗公公，哆嗦着回道：“这鱼是太后娘娘让奴才负责好生伺候着，若有个闪失，奴才掉脑袋是小，要是害太后娘娘伤心，奴才可就万死难辞其咎了。”

罗公公见萧衍微蹙了眉，想来是忘了这事，稍稍凑近了些，低声提醒：“前阵子严家派人从沿海送来了几条海鱼说是送给太后娘娘赏玩的，太后娘娘便命人在这御花园特意建造了这个鱼池。”

萧衍想起来了，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当时建这鱼池的时候，太后特意同他提过一嘴，只是这种无伤大雅的小事，他并未放在心上。上官瑜扫了眼萧衍，憋着笑，他如今贵为一国之君，说出口的话即是圣旨，不同以往说句开玩笑便过去了，但小太监抬出了太后，又将孝道压了下来......叫他信口胡说。萧衍面色果然变了变。罗公公在旁侧看的清清楚楚，哀叹这个不长眼的小太监，真是嫌命太长，即便是太后娘娘的鱼，那也得看情况，想办法去通知太后娘娘同皇上来说事，谁跟他似的，贸贸然跑皇上和皇后跟前不说，还敢公然拿着太后来压皇上。唉，也不知怎么混到这个位置上的，不过如今只怕要到头咯。“这鱼一直是你在喂？”

萧衍问道。小太监哪懂这些人心理的弯弯绕绕，听皇上居然开口问他，一脸菜色瞬间一喜，立刻回道：“回皇上，是奴才在喂。”

还不忘顺势邀功道，“这海鱼不比那些寻常河鱼，娇贵着呢，要时时刻刻关注着，喂多了不行，饿着不行；还有这水，稍稍浑了，就要立刻换新水，而且这水还不是普通的水，是海水，严大人每月都会托人从宫外送进来。”

萧衍闻言，黑眸微微眯了眯：“严大人？......每月往宫中送海水？”

小太监点头：“是啊，据说都是千里迢迢从东南沿岸一路运送过来的，奴才平日里一滴都不敢浪费。”

萧衍敛眸半肃。上官瑜侧眸看向他，原本带笑的眉眼已尽数散去。她大概已能猜到萧衍的心思。若这送海水入宫一旦成了常态，届时严家想利用这一点做些什么，恐怕防不胜防。萧衍看向小太监又问道：“你以前在哪里当差？”

小太监心里又惊又喜，之前因为自己会养鱼，得了太后青睐，如今竟然连皇上都开始关心起自己，他立刻诚惶诚恐道：“回皇上的话，奴才之前是在怡景宫里当差，因为奴才老家是沿海的，会些养鱼的技巧，后来这些海鱼送进宫的时候，太后娘娘便让奴才到这御花园专门伺候这些海鱼来了。”

萧衍：“东南沿海？”

小太监愣了下：“啊？啊~是。”

萧衍轻嗤了声，没再继续看他，反而对着上官瑜笑道：“瑜儿，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朕瞧着这鱼能傻成这样，多半是养鱼的太傻.....这样吧，鱼先暂时留着，养鱼的换一个机灵点的。”

上官瑜抿了下唇，知晓他的意思，顺着道：“皇上英明。”

小太监：“......”傻愣一瞬，待反应过来后立马磕起头来：“皇上开恩，皇上开恩，奴才以后一定更加尽心尽职......”罗公公很机灵的上前一把拽起，拖走了那个小太监。上官瑜看向萧衍：“皇上，兴许是我们想多了。”

萧衍眸光半凝，看着那几尾在他们跟前摇头摆尾的海鱼，冷嗤一声：“自朕登基，严家便开始按捺不住，已经在蠢蠢欲动，时不时来试探一下朕的底线，朕倒是希望是朕想多了。”

上官瑜暂时不想过多去掺和他与严家的事，只道：“防人之心不可无，谨慎些总没错。只是皇上......”她刻意顿了顿，戏谑道，“你将那养鱼的小太监赶走了，可有想过谁来接手这差事？臣妾刚刚可听得分明，这鱼饿不得、饱不得，比人还难伺候，若是有个好歹，母后那边可不好交代。”

萧衍想到届时自己母后凄凄艾艾望着他的模样，不由有些头大：“偌大的皇宫，总有会养鱼的，朕让罗沛立刻去找来便是。”

上官瑜抿唇笑笑，不置可否。没一会，她掩嘴打了个哈欠：“皇上，臣妾有些累了。”

萧衍回过神：“走吧，回去睡个午觉。”

上官瑜微微颔首。萧衍牵着她手，边走边问起：“这两日，傅太医可有过来把脉？”

上官瑜：“嗯，来了。”

萧衍：“可有说什么？”

上官瑜笑道：“就是把个平安脉，能说什么。”

萧衍低眉看了她一眼：“若有事，不许瞒着朕。”

上官瑜：“皇上多虑了，就算臣妾想瞒，你招来傅太医一问，他敢瞒你不成，不照样穿帮吗？”

萧衍扬了扬唇：“知道就好。”

上官瑜故作娇恼的朝他轻哼一声。萧衍笑了起来。冬日明媚的阳光洒照在两人身上，温暖而透彻，却也在身后留下了长长的影子。......之后没两日，海鱼池中的海鱼竟全数不知所踪。太后本就因萧衍突然换了养鱼的小太监心里不舒服，同他絮叨了几次，这回，是彻底怒了，拍着桌子，命人彻查到底是何人所为，誓要找出真凶，严惩不贷。萧衍自然又被找去了永宁宫。鸡飞狗跳的闹了一阵，最后查出来，是两只外邦进贡的波斯猫所为，看养它们的太监那日一个不慎，叫它们给跑了出去，没想就闯了祸。那两只猫好巧不巧也是太后的爱宠。这下爱宠吃了爱鱼。太后气没处发，最后迁怒惩治了那个看养他们的小太监。严家很快得知消息，传信给太后，说会再想办法，尽快送来一模一样的海鱼，让太后宽心。然而次日早朝，钦天监上禀，说近日夜观星象，绝不能让不明生物进宫，否则恐会惊扰圣体。如此，海鱼进宫便得作罢。太后即便再喜爱那些鱼，也没有自己皇儿圣体重要。只是她心里还略感惋惜，那厢萧衍已经命人在拆海鱼池，彻底断了她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