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助理就办好出院手续。闻姝没什么东西可收拾,也就两件衣服。她坐在轮椅上,仍旧是披着坎肩,戴着宽大的帽子和口罩。她怀里抱了个保温杯,被保镖推着出去。“谢凉呢?”
“二少在楼下等你。”
她点点头,想必是在楼下办理出院手续吧。闻姝没多想,被推出病房。她到走廊上时,恰好傅延萱也扶着大哥出来。医生让他要起来多走走,有利于恢复,她小心翼翼的搀扶着他。傅延聿面色颓废,眼里更是一片灰暗,毫无光亮,行尸走肉般。许是他个子高大、挺拔,又在跟前,闻姝便抬头看他一眼。下一瞬,她手里的保温杯“啪”的掉在地上,咕噜噜的滚到他脚边。保镖吓了一跳,不等傅延萱弯腰,快速上前捡起,更推着轮椅迅速离开。那模样像是后面有狗在追,即便到电梯里,心也咚咚咚跳个不停。谢凉在楼下停车场等她,若非碍于傅家人在隔壁,他也不会避嫌先下来。他站在车旁,终于见闻姝从电梯里出来,笑着上前接过轮椅。“我们回家了。”
闻姝低着头,表情藏在口罩里,轻轻地“嗯”了声。谢凉在华城住处多,但为方便她养病,去的是城东别墅。那里依山傍水,环境优美,非常适合疗养。车子开进别墅区时,闻姝仍旧侧头看着车窗外。从上车后她就在沉默,谢凉也没在意,正低头处理公务。等到下车,闻姝单脚从车上跳下去,没让他扶。“太太,您坐。”
保镖忙把轮椅递过去,闻姝坐了下去,她甚至没打量眼前别墅,便被推进去。她的脸始终藏在口罩里,面上表情更是看不清。谢凉几分若有所思的从门外走来,后一步进入房间。闻姝坐在空荡的屋内,终于摘下口罩和帽子,露出一张绝色的脸。经过这些天的调养,她气色已好转许多。她目光淡然的看着进来的谢凉,而谢凉也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许久之后,他终于试探着问。“你想起来了?”
闻姝没想到他这么快发现,轻轻地点了点头,自嘲的笑了。“原来我不是谢太太,而是傅太太。”
如果你想成为谢太太,也不是不行。这句话在谢凉舌尖转了圈,又咽了回去。她想起的速度比他想象中要快,以为还要过阵子呢。“什么时候记起?”
“出院时,我看到他了。”
她也只是轻轻一撇,没想到当再次看见那张脸,竟刺激的她全都想起来。所以被巨大悲伤冲击之下,才会拿不稳杯子,看着它滚落在他脚边。当时她就在想,他会不会认出她。可他没有,甚至没多看一眼,就那样擦肩而过。从记起一切时,她内心就在翻江倒海,一路上更是死死压抑,不让看出端倪。她不想在谢凉面前崩溃,也习惯了死咬着牙,即便要舔舐伤口,也要找个无人的角落,默默地发泄。谢凉望着她面上的淡然,知道一切都是伪装。在她平静表情之下,隐藏着怎样的苦楚。“如果难受,你可以哭出来,一切都过去了。”
闻姝坚定的摇摇头:“不会过去。”
他带给自己的伤痛,会永远成为一道疤,然后藏在心口里,一旦触碰就痛。她永远记得他毫不犹豫的选了季晚晚,更朝她跑去,是要接住她吧。就连摔倒都怕她疼,真是细心呵护啊。那自己呢?只能自救,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坠入无边的大海。她也怕啊,怕的要死,不是摔死就是溺死,可她别无选择。一旦回想起残忍的那幕,她的心更痛,身子更是疼的微微佝偻着喘气。她坐在轮椅上,看着受伤的脚,又看着满身淤青,原来即便九死一生,痛也大过欢愉。谢凉瞧见她心如刀割的样子,也捏紧拳头,想安慰却又被呵止住。“二少,能让我一个人待会吗?”
他不忍的点点头:“我就在外面,随时叫我。”
他脚步一转离开,给她关了门。屋子里终于只剩下闻姝一人,她忍不住彻底大哭起来。怪不得自醒来后,总觉得内心一阵莫名悲伤,原因终于找到。他带给自己的伤痛,即便在忘记他之后,依旧痛不欲生。闻姝不在压抑,抱着瘦弱的身躯哭的撕心裂肺,恨不得把这辈子眼泪都流干净。她太难过了,才会哭的身子止不住的颤抖,甚至打嗝,停不下来。谢凉站在门外,听着她断断续续的哭声,抖着手点了根烟。只是刚点着吸了两口,他又烦躁的捏断,狠狠扔在地上。他一拳捶在墙上,心也跟着难过和愤怒。闻姝不敢去回忆当日发生的事,只要想起眼泪就止不住的流,好像已成本能。他带给她的伤痛,也刻在骨子里,融入血液里。这一刻,闻姝想永远离开他,即便她还活着。不管他爱的是季晚晚,还是沈云夕,都不会在给他机会伤害自己。她已被伤的遍体鳞伤,再也不敢靠近。闻姝哭了很久很久,然后逼着自己一点点平复着内心情绪,也抹去脸上眼泪。为不被看出痕迹,她甚至洗了脸,让眼睛看着不那么红肿,难看。等把一切做好后,她转着轮椅去开门,谢凉依旧站在门外。灯光下,他脸色似比自己都难看,眼也阴郁着。闻姝努力朝他挤出一个脆弱的笑脸:“谢凉,谢谢你救了我。”
“你不怪我骗你?”
他也努力挤出笑容,带着几分调侃的味道。“该我占你便宜才是。”
“所以呢,接下来你打算怎办?”
“就算是死了,也不想和他绑在一起,我想离婚,并且对外公布。”
“行,那就离婚吧。”
这一刻,谢凉面上有多淡定,心里就有多欣喜若狂。“放心,这一切包在我身上,你好好养病。”
“嗯,暂时别让他知道我还活着。”
“好。”
闻姝说完这一切,又听谢凉问。“你怎么不问我他为何出现在医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