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宁一脚踏进家门,鞋没来得及换,孙婧芳快步到了他跟前,看着他的目光晶亮有神,喜事临门的样子不能更明显了。 江淮宁不相信消息这么快传进她耳朵里,他刚从陆家回来而已。 孙婧芳没卖关子:“跟我打牌的张阿姨你记得不?她也住在四期,刚打电话给我说,在小区里遛狗看到你跟一个姑娘手牵手。”
江淮宁不记得什么张阿姨,她的牌友那么多,他没认全。 他弯腰换鞋,孙婧芳跟着弯腰,看他的脸,嘴角快咧到耳根子了:“我寻思着你今晚是和竽竽去参加同学聚会,跟你牵手的姑娘只能是她。你们在一起了?”
江淮宁趿着拖鞋走到岛台边,抽出一个干净的杯子倒水。 “问你呢。”
孙婧芳紧跟着他,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快告诉我是不是?”
江淮宁一口气喝了半杯水,看得出她是真的急了,不吊她胃口了:“嗯,在一起了。”
“哎呀,真的啊。”
孙婧芳合掌。 其余的细节江淮宁不想说,简单交代了下目前的情况:“她爸妈知道我们在谈恋爱,跟我聊了聊,我刚从陆家回来。”
孙婧芳了解陆家夫妻俩的为人,根本无需为他担心,只问:“聊到哪里了?是现在准备彩礼还是怎么着?”
江淮宁呛了一下,把水杯放下:“没您这么开玩笑的。”
他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就算到了,交往三天就想结婚,说出来陆竽爸爸可能得拿棍子揍他一顿,太不靠谱了。 孙婧芳又问了几句,诸如你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过年两家吃饭也没见你们多亲近,怎么就谈上了?陆竽是不是之前就喜欢你?那孩子藏得挺深的,愣是没看出来。你们大学还有三年半毕业,异地恋,你想好该怎么平衡学业和感情吗?你可别怠慢了人家。 江淮宁没有满足中年妇女大晚上突发的好奇心,洗干净杯子倒放在沥水架上,表示有事以后再说,他要去睡觉了。 在卫生间冲了澡出来,江淮宁看到手机里多了条未读消息。 说好今晚不聊天,某人没有忍住,给他发了一条:“忘了跟你说,如果那封情书我当时收到了,一定会答应你。”
高中时期的陆竽脑子里只有学习,早恋于她来说是洪水猛兽,不敢触碰,但那个人是江淮宁,她想她愿意。 这么简单的一条消息,江淮宁读了好几遍,一个字一个字地拆开读,情不自禁地弯了眼睛。 他坐到床边,湿漉漉的头发扫在额前,双手握着手机打字。 “明天见面再跟我说一遍这句话。”
“为什么?”
陆竽回得很快,她也刚洗完澡。 “说完看我忍不忍得住不亲你。”
陆竽没再回他,丢开手机把自己裹进被子里,左右滚了两圈才平缓下来,只是脸颊还有些烫。 她的脸今晚估计好不了了,就让它这么烫着吧。 —— 沈欢发消息约江淮宁吃饭,他没理。他又打了几个语音电话,江淮宁受不了手机总是响铃,接通了。 沈欢的声音歉意满满:“老江,这么多年兄弟,给个赔罪的机会行不行?我知道这事儿是我对不住你……” “行。”
江淮宁平淡如水的口吻。 电话那边急切的话音戛然而止,沈欢打好的一堆腹稿没用上,不敢相信他这么快就原谅他了:“你答应了?”
“定好时间和位子,发我手机上。”
江淮宁一句废话没有,终止了通话。 他转头就把这件事说给陆竽听。他们男生之间的事,陆竽很懂分寸地没有置喙什么。 隔天,江淮宁准时赴约,开车到沈欢订好的餐厅。 沈欢是来道歉的,诚意得摆出来,所以他提前半小时就到了,研究了下店里的菜单,看见江淮宁推门进来,朝他招了招手。 两个男生坐在餐厅靠窗的绝佳用餐位置,画面挺怪异的。 沈欢赔着笑脸给他倒了杯茶水,把菜单推到他面前:“我点了几个招牌,你看看你再要点儿什么。”
江淮宁没看菜单。 沈欢见状,心里没谱了,慌得很,又添了两个菜,叫来服务生上菜。 昨天在电话里没说完的话今天当面说。 “我以茶代酒,给你赔罪了。事情给你办砸了,害你跟陆竽产生误会,分开那么久,都是我的错。”
沈欢几时在江淮宁面前这么低声下气过,今天这是头一遭,“我要是按照你说的亲手把信交给陆竽,不至于发生后面那些事。”
临走时,他叫了沈黎,想让她一起过来吃顿饭,把误会解释清楚,以后兴许还能做朋友。但她不肯见江淮宁,心里那道坎过不去。 沈黎的眼睛又红又肿,想必一宿未眠,伤心了很久。他这个当弟弟的,从来没为她做过什么,代替她道个歉也是应该的,况且他本就对江淮宁愧疚不已:“我姐,她是因为喜欢你,一时想岔了做了错事,她已经后悔了,你……” 他默了两秒,到底没说出那句“你别怪罪她”。 他可以替沈黎道歉,不能替江淮宁原谅她。 江淮宁不仅是他的朋友,还是他的贵人,没他的帮助,他的成绩不会进步那么大,他也不可能考上南合政法大学。 “说完了?”
江淮宁说了来到这里后的第一句话。 沈欢补上一句:“真心对不住你。”
阳光温暖,透窗而入,洒在浅色的餐桌上。江淮宁没绕弯子,有话直说了:“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我确实想过,这兄弟要不就不做了吧。”
沈欢脸色一白,辩解的话没说出来,江淮宁就转了话锋:“后来想想,我也有错,胆小鬼一个,怕亲手把信交给她,当面被拒绝。”
“不是,你没问题。”
沈欢无所适从,“说到底是我草率了,办事不周到。”
话说开了,这顿饭吃得也不算多么愉快。 沈欢付了账,走到江淮宁面前:“以后还能继续当兄弟吗?”
人生能有几个二十年,过去的二十年里,也就江淮宁一个能被他称作好兄弟,其他人顶多算泛泛之交。 江淮宁手抄进大衣口袋里,阳光照得他眯了眯眼:“再说吧。”
沈欢愣在了餐厅门口,看着他走到停车的地方,解开车锁,低头看了眼手机,不知看到什么内容,嘴角浅浅地勾了一下。 沈欢绝望地叹了口气,回头还得从陆竽那边突破。 江淮宁收到陆竽的微信,她说想喝昽高对面的奶茶,顺便再买一包糖炒栗子。糖炒栗子买哪家的都行,味道都差不多。奶茶一定要昽高对面那家,加双倍红豆。 江淮宁坐进车里,掉转车头,去给女朋友买吃的。 回市里的车程长,奶茶凉了不好喝,江淮宁先去买了两个保温袋,带给陆竽时,奶茶还是热的。 经过上次被江淮宁撞见穿睡衣一事,陆竽已经放飞自我了,没换衣服,在家居服外套了件棉服就下楼了,拿了东西就走。 手腕被江淮宁的手指拴住,他说:“我是外卖员吗?外卖员还能得一个五星好评,我得了什么?”
陆竽贫嘴:“你能得到一声谢谢。谢谢你,大好人。”
“谁要当大好人。”
江淮宁手不松,偏了偏脸,意思很明确,“一声谢谢就把我打发了?”
陆竽想走,奈何他抓得太紧,她敌不过他的力道:“你别说让我亲你一个,再被我爸逮住,你的形象还要不要了?”
顿了顿,她声音更低了,“你不要我还想要呢。”
江淮宁扯起陆竽棉服的兜帽罩在她脑袋上,帽子很大,前额能遮住一半,他俯身在她眉心亲了下,放她离开:“回去打视频。”
两家住得近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是想见她很方便,坏处是随时有可能被家长或家长认识的人抓包。 “看我心情。”
陆竽过河拆桥,抱着好吃的飞快跑了。 江淮宁目送她进了楼道门,在原地待了片刻,眉眼舒张,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