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除夕在情人节后一天,2月15日。陆竽提前将房子布置了一遍,桌上用净透的水晶瓶养着江淮宁送给她的玫瑰花。 她在二手网站上买了一个唱片机,在附近的唱片行淘了一些旧唱片,价格比她想象中贵很多。过年嘛,开心最重要,她一点也不肉痛。 陆竽还换了新的床品和窗帘,去超市里囤的菜够她和江淮宁吃一个礼拜,另外买了一些坚果和糖果。他们第一次在外地过年,该有的氛围不能落下。 布置好一切,夏竹的视频电话打了过来。 陆竽接通前清了清嗓子,正了正色,摆出了当年在学校里应对教导主任的态度,手指按下接通键,笑眼弯弯地喊妈妈。 夏竹那么温柔的人,当场给她翻了个白眼,翻完自己却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个小骗子,答应我回来过年,临了了反悔了,非要留在北城。”
陆竽笑着求饶:“我错了。”
“明天年夜饭你们是在家吃还是出去吃?”
夏竹打来电话当然不是责怪她,主要还是担心他们两个小孩不会操持,毕竟是除夕,凑合可不行。 “我们打算在家吃。”
陆竽为了让她放心,打开冰箱给她看,瓜果蔬菜、鱼肉蛋奶都不缺,塞得满满当当。 夏竹看完不仅没放心,反倒忧愁地揉了下额头:“一点都不想让我的宝贝女儿长大。”
陆竽听懂了她话里深层次的意思:“下厨是江淮宁的任务,我负责打下手。”
“你呀,我还没说什么,你就替江淮宁说话……” “没有!”
陆竽脸颊烫红烫红的。 除夕当晚,江淮宁提前到了家,脱掉外套,挽起毛衫的袖子,直奔厨房。取下属于他的深蓝色围裙挂在脖子上,看到案板上已经处理了一些食材,将陆竽往外推:“剩下的交给我,你去休息。”
“我不。”
陆竽在和面,“两个人一起比较快。”
饺子馅已经准备好了,装在白瓷盆里,江淮宁站在她旁边,处理剩下的食材:“吃火锅就够了,还包饺子吗?”
陆竽说:“留着当夜宵或者明早吃。”
两人分工合作,包了百十来个饺子装进冰箱里。 窗户外,夜色悄然来临,万家灯火映进来,堪比花团锦簇的烟火,装饰了漆黑的夜。 餐桌上铺着暖黄色的格子餐布,白色的方形电锅,高汤里加入了牛油火锅底料,煮得咕嘟咕嘟冒泡,屋子里飘散着火锅的香辣味。配菜绕着锅子摆了一圈,荤素搭配,江淮宁另做了几道家常小菜和凉拌菜。 即使只有两个人,气氛也烘托得足够火热。 陆竽的脸颊红扑扑的,穿着大红色的针织衫,在白茫茫的热气里扬起嘴角:“汤底煮开了,我们开吃吧!”
江淮宁挑眉问:“要不要喝点酒?”
陆竽条件反射地想起那一晚,她喝多了起泡酒,回到家后与他荒里荒唐地从玄关到卧室,第二天起来,散落了一地罪证…… “别想灌我酒!”
陆竽色厉内荏地瞪他一眼,“我买了饮料。”
她说着准备起身去拿,被江淮宁抬手按下,他从冰箱里拿了可乐和橙汁,一手握着一瓶,转身问她:“要喝哪个?”
“橙汁。”
江淮宁把可乐放回去,给两人各倒了一杯橙汁。 “啊,差点忘了重头戏。”
陆竽从椅子上跳开,按照说明书鼓捣了一阵子唱片机,成功让唱片运转。 夏日清爽氛围的歌曲在温暖的房间里回荡,让气氛更火热了一些。 江淮宁拿筷子涮菜:“大过年不应该放一首好运来吗?”
这样比较应景。 “那我们的房子就变成超市大卖场了。”
陆竽坐下,肥牛卷刚好烫好了,被江淮宁夹起来,放进她的蘸料碗里。 他手背抵上鼻子,闷笑出声:“脑子里有画面感了。”
陆竽吹了吹冒热气的肥牛卷,塞进口中,哈了口气:“好好吃,跟着超市的大妈们买果然没错。”
江淮宁尝了一口,赞同地点头。 唱片机滋滋地转动,房子里夏日来临,火锅的热气熏着他们的脸,还有可口的食物,一句无意的玩笑就够他们靠在椅背上笑好久。 —— 陆竽吃饱了,江淮宁端来切好的水果,两人移步到窗户边,坐在白色的长绒地毯上看外面的夜景,靠在一起聊天。 江淮宁捏着鲜红的草莓递到她嘴边,她张嘴咬了一口,他很自然地把剩下一小半放进嘴里:“这也是跟着大妈们买的?好甜。”
“这是我自己挑的。”
陆竽像个在家长面前炫耀的小孩,“甜吧。”
他嗯了声,逮住她抬头看他的机会,叼住她的嘴巴吃了一会儿:“更甜了。”
陆竽身体下滑,半躺在他腿上,伸长手臂盖住他的唇:“把我的招数学过去了。”
江淮宁在她手心印了一个吻:“没有别的老师,只能跟你学了。学得还行吗?陆老师。”
陆竽脸上一直挂着红苹果,咯咯笑着戳他薄毛衫底下跟硬石板一样的腹肌:“你可是大学霸,哪有你不行的事啊。”
歌曲还在播放,餐桌上的火锅没有断电,调到最低档,平静的汤底偶尔冒出一个小泡,咕嘟一下,咕嘟一下,杯子里还残留着没喝完的橙汁。 陆竽望着一颗星星也没有的夜空:“就是缺少了一点烟花。咱们老家也开始禁止烟花燃放了,今晚的桥头估计没多少人去凑热闹。”
江淮宁垂眸看着她,几秒后,突如其来一股冲动,拽着她起身:“我们出去走走。”
陆竽怔忪了下,有点不敢相信:“现在吗?外面很冷。”
“带你去放烟花。”
“啊?北城不能放烟花的吧……” 江淮宁取来两人的羽绒服,先给她套上,然后再穿自己的。他关掉电锅,留着唱片机在那儿独自歌唱。 驱车驶过一个又一个店铺,最后买了一捧仙女棒。 陆竽脸色抽了一下:“这就是你说的放烟花?”
“没办法,只能将就一下。”
江淮宁不抽烟,特意买了一只打火机。两人站在车旁,这是一条街的尽头,路旁种植了梧桐,叶子凋零,只剩下丑陋光秃的树干。 车子停在树下,像一只死在夏天的蝉,冷风呼啸而来,刮在脸上细细密密的疼。江淮宁用身体挡住风口,给她点燃了两根仙女棒。 燃起的火花照着两人的脸,她在烟花亮起的一刹那,眼睛也亮了。虽然嘴上嫌弃只有仙女棒,事实上她不能更开心了。 有一个人,会把她随口一说的话付诸实际,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 细小的冰凉的雪粒子砸落到脸上,陆竽摸了一下脸,抬头仰望夜空:“下雪了吗?”
话音落下没一会儿,砸下的雪粒变得急促了。江淮宁抬起黑色的羽绒服袖子,雪白的一颗颗雪粒子在袖子上跳跃:“预报还说没雪。”
陆竽挥舞着手里的仙女棒:“虽然还没到零点,提前许个新年愿望也行。来,你先许一个,对着仙女棒许。”
手里的仙女棒快燃烧完了,陆竽立刻从纸盒里拿出一支新的,前端凑到烟火上点燃:“好了,许吧。”
江淮宁黑如鸦羽的眼睫低垂,迸射的火花映着他的眼眸:“希望2018年我爱的人平安快乐。”
陆竽把仙女棒递到他手里:“我以为你要许一个事业顺利的愿望。”
江淮宁摇头,笑着道:“现在还在起步阶段,等到真正落成可能三年、五年也说不定。比起事业,更希望你能平安快乐。”
陆竽非常有仪式感地双手合十闭上眼睛,雪粒子里夹杂着一片片雪花,落在她睫毛上:“那我就许愿,你能早日实现梦想。”
他们许下的新年愿望都是为了对方。 最后一支仙女棒燃尽,飘落的雪花大了起来,肩头落了一层白。江淮宁的手掌包裹住她的双手:“回家吧,外面太冷了。”
进家门的那一刻,新年的钟声恰好敲响。 陆竽还没来得及开灯,立刻对身边的人说:“新年快乐。”
江淮宁在一片漆黑中精准地将唇落在她眉间:“新年快乐。”
他们又在一起一年了,未来还有很多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