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仔细寻找，带着目的，恐怕很少有人会找到这样一处场所。重重树荫掩映下，凄神寒骨的氛围被拘禁在这一方小小的领域。“果然是一样的水。”

柳云笙蹲在池边检查着水源。说是池塘，其实不比那井的井口大多少，也许，叫寒潭更为贴切。寒潭四周堆了几块磐石，爬满了厚重的青苔，没有石头的地方也没什么植物，都是苔藓居多。几处的苔藓已经被掘开，露出里面湿润的泥土，有的已经被踩实了，有些还没有，想是前几次慕夜溟的人来探查时留下的。四周显而易见的人迹罕至，除了莫翎让人专门辟出的道路外，都是一成不变绵延的青苔，一直爬到远一些的树干上，看着就是清冷无比的环境。柳云笙心里思索着，按照群落演替的原理，若不是有这眼千年寒潭，这里的苔藓养育出的如此厚沃的泥土，必然是能撑起参天巨木的不二养料。可是因为极寒的环境，这里几乎是寸草不生。连唯一繁衍生息的苔藓，也都是些极度耐寒的品种。她想到了北极苔原。那里也是寒冷至极的气候，以至于养不了任何更高等的植被，只有苔类，构成了抵抗力稳定性和恢复力稳定性都极为弱的生态系统。柳云笙试着把手贴在地上，果然，这里的地面的温度也是极低。若不是莫翎提前准备了御寒的衣物，她怕是在这样的环境撑不了多久。“这水，可以掬么？”

柳云笙回头问，莫翎忙摇头。“掬不得，这水温度太低，容易冻伤手。”

当然不止温度低的原因。连冬日里的雪都能被玩性大发的孩童堆成雪人，水温再低，能比冰更低吗？“若是世子妃想研究，我让人挑了几桶，给抬回客栈。”

柳云笙摇摇头，她小心翼翼伸出手，蹲在寒潭边，靠近那潭水。还没触碰到，就已经感觉到了潭水冒出的寒气。不同于前世打开冰箱时感觉到的那种凉爽，在本就冷沉的气氛里，那潭水散发的寒意能直袭到骨子里头。莫翎看着柳云笙的动作，有些为难。这世子妃，问了他能不能碰，又要去碰，还不如不问。慕夜溟则是静静看着柳云笙的动作，神情淡淡，似乎在思索什么问题。柳云笙终于碰到了潭水。那淬骨的寒，直教她的骨髓都在战栗。可是她耐着寒，把手更深入的探进潭水，迅速掬了一捧，递到近前。清澈的水滴沿着她修长的手骨滑落，滴进寒潭里，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清脆的水滴声漾起在这幽闭的空间，仔细听，似乎还有回音。柳云笙喝了一点，果然是从心脏凉到肺腑。她轻轻开口，“这水不会导致瘟疫。”

所以这寒潭，和那千年传承的深井，不是同出一源。他们的线索，就此中断了吗？莫翎有点伤心地看向慕夜溟。慕夜溟此时正看着眼神笃定看着他的柳云笙。“何以见得？”

就靠喝一点水？未免太过武断。不怪慕夜溟怀疑，他的腿疾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看到了希望，却要被柳云笙一句话断送在这里。任谁都会不甘。但柳云笙没有解释，“回去吧。”

慕夜溟看着她，也就是几瞬的时间，“那就回去。”

随后自己转动轮椅，率先往出口走去。他转过身的一刹，柳云笙笑了一下。不料，出了树丛，却看到已经形成紧密包围圈的黑压压的众人。慕夜溟的神色更加冷骇。更外层的地方，包围着慕夜溟一行人的人没有发现，他们也正被被包围。激战。柳云笙作为整个队伍里最弱的人，自然是和慕夜溟一起被包在最里面保护。莫翎沉着指挥着众人，一圈一圈击溃包围圈，同时寻找着突破口。柳云笙冷静地观察着局势，在莫翎他们拼着命为她和慕夜溟打出突破口的时候，她也在寻找防备松懈的地方。突然，她低头对轮椅上的慕夜溟说了些什么。慕夜溟的眼神没有丝毫变化，目光却悄悄转向什么地方。那里，潜伏着这一路上对他们行刺的主凶——慕宏深！但慕宏深还没有发现柳云笙发现了他。他邪笑着观察着这场包围战，他早就发现莫翎总是来这里了，想必是和治疗瘟疫有什么关联。既然和瘟疫有关联，柳云笙一定会亲自过来一趟，所以他早就埋伏好了人马在周围，就等着柳云笙入瓮。至于慕夜溟，那是意外之喜。既然两人一起来了，就一起死在这里，如此得天独厚的墓地，多么适合他们！慕宏深一想到前几天全军覆没的那些手下，心里的怨气就更甚，恨不能把柳云笙抽皮扒筋，早就忘记了是自己先去招惹慕夜溟等人的。慕夜溟不动声色地调整着轮椅的方向，在没人预料到的时候，一声呼啸，利剑出鞘。慕夜溟的轮椅上飞出一只羽箭，以极劲道的力度裹挟着风，划破空间，直直向慕宏深的心口刺去。还是他身边的一个下属先发现了那只破空的剑，义无反顾迎上去，扯偏了慕宏深的位置。那羽箭先是击穿了那下属的背部，又接着击穿了慕宏深的肩胛，一阵剧痛，慕宏深阴险地看向慕夜溟，转身欲逃。他心里明白，慕夜溟要是真动起手来，他首当其冲。可是，慕夜溟的箭像是什么信号划破长空，本寂静的外围包围圈突然行动起来，和莫翎里外包抄，场面迅速反转。慕宏深逃到包围圈外围，就看到更大的包围圈，正对着他严阵以待。又是激战。生擒的人不少，可是死亡的人更多，倒在地上，横七竖八。“不要清理尸体！”

柳云笙突然大吼道，正在拖拽那些尸首的众人听到这话，全都停下了动作。“快，脚步放轻，迅速撤退！”

没人敢违抗她的命令，全都迅速有序地撤退。柳云笙的声音里已经有些颤抖，她怕，真的像书上写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