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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李魏两家恩怨由来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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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父亲知道魏金钢到李美娅家找过她时,不无自我讽讥地说:“李家人不会遂你愿的,你以为你是谁?你是魏家的小子,他们能正眼瞧上咱?打消你那个不切实际的念头吧,儿子。”

魏金钢没有听进去父亲的话,他觉得之所以没见到李美娅,绝对不会像她母亲说的那样到省城亲戚那儿去了,他相信李美娅的心和自己的心是相通的,或许和他一样,正在某个地方焦急万分地期盼和他见面。

魏金钢到李美娅家的时候,李美娅确实没在别处,而正在家里呆着哩。这是怎么一回事呢?原来,李美娅父母知道她因和魏家的小子——魏金钢在校谈恋爱而被开除,好像受到极大的羞辱一般,一气之下将她关在后院的屋里,促使她反省。她父亲李淑翰说,姑娘家家的不好好上学,却和“不三不四”的人谈情说爱,这不仅败坏了家风,还辱没了祖上先人哩。魏金钢在她家里时,李美娅正被反锁在屋里,根本不知道魏金钢找她,如同魏金钢曾被关禁闭一样,基本上被限制了人身自由,没有父母的同意,她不能离开那屋子半步。李美娅的母亲见到魏金钢到家里,她原本想数落这孩子一番,让他打消“癞蛤蟆吃天鹅肉”的非分之想,但转念一想,若这样非但不能阻止他寻找李美娅的念头,而且还会可能激发他的“斗志”。她灵机一动,便编造了李美娅去省城的谎言,让魏金钢这楞小子彻底断了念想。爷爷闻听李美娅的事后,大发雷霆,他教训李淑翰道:“作为一位姑娘,被学校开除,真是家门不幸啊。对这孩子要严加管教,若还不听话,万不得已就得动用家法,将来不论嫁什么人家,家族的规矩不能破。你们如若不醒悟,和魏家人谈婚论嫁,就让我这个老不要脸的先死吧。”

李老爷子为什么会动如此大的肝火?并且说这么重的话?难道仅仅是因为李美娅和魏金钢谈恋爱而被开除的事吗?李家和魏家上辈人到底有什么过节至今不能解呢?溯根求源,还得从李家祖辈说起,方能一一揭晓。

李家祖上是有着赫赫战功的一名将军。他的后人因不满官场腐败,卸甲弃官,携家族老小返回家乡,归于田园,远离朝廷。后人传承祖训,耕读持家,讲学兴学,教授族人和乡人子弟。族人乐于收藏民间藏书,历经几代,数量已成规模,州府辖内名闻远播。后来筹集善款,建造了宏大的文渊阁,以供藏书、办学。一时间,那文渊阁成为了文人、名流聚集之地。从文渊阁走出的读书人多有取得朝廷功名。后来发生战乱,各地藏书遭到破坏,李家人注意将珍贵书籍保护起来。失败后,李家人爱书如命,专注于收集散落民间的藏书并运往家乡,文渊阁的藏书第一次成大批量增加,一时达到鼎盛。某朝建立初期,文渊阁的藏书一度遭到查抄。万幸的是,家族提前将一部分藏书分散保管,文渊阁主体藏书未遭破坏。一百年后,社会昌盛,政治稳定,思贤若渴,皇帝忽忆起李将军的名字,问李家后人有无在朝廷做官的?有大臣进言:李家后人兴学讲学、私聚文人。又过了若干年,皇帝对李家祖上功名及后人兴文办学都有耳闻,心生慈悲,下旨李厚清入朝为官。李厚清上任时,将李家一批珍贵藏书献给朝廷。自此李家在朝廷的关照下开始兴旺发达,一直延续到某朝后期。到了李淑翰的曾祖父一辈,家族已显露败落迹象,虽然族内还出过举人以及秀才若干人,但在官府当差的品级都很低,不能上得了大台面。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由于连年战争,再加上自然灾害频发,家族人员不断外迁,原住地的家族势力日渐式微,只有李淑翰的祖父一家还守着祖上的家业。解放前夕,李家还保留耕地三四百亩,但和家族鼎盛时期却无法相比。而魏家人就是从家族最兴盛时做他们家的长工和护陵工,李家作为主子怎能会和魏家人联姻?不能“联姻”是铁定的事。不过李家人认为,他们历代对魏家人不错,李魏两家俨然成为世交深厚的朋友。历史不是一成不变的。以致后来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李家人觉得魏家人所做所为已超出了道德底线,李家与魏家便由此结下梁子。

后来,没收了李家的绝大部分土地,分给穷人,魏金钢的爷爷魏木根一家也按人头分得了若干土地。魏木根带头冲向大会现场,对李美娅的爷爷李贤甫拳打脚踢,拧着他的耳朵,让他向台下几千名群众磕头认罪,并在台上激昂陈词,揭露李贤甫克扣工饷、剥削长工、鱼肉乡里、欺压百姓等等“劣迹”。李贤甫还算是比较仁慈、开明的。没有任何倾向,他曾为百姓做过好事,一到灾荒年份,他在庙会开设粥厂,施舍救济逃荒灾民,也曾捐资建设新式小学,这些种种善举,老百姓心中有数。但当看到魏木根粗暴地对待李贤甫,并揭发他所谓的“劣迹”,似乎感到魏木根做得有些过分,他所说的那些事,分明是添油加醋地硬安在李贤甫身上,更确切地说,这些斑斑“劣迹”和李贤甫八不沾边。从这之后,魏家人翻身做了主人,而李家人曾经辉煌了二百多年,已经风光不再,和曾是他们“仆人”的魏家人一样融入平常百姓之中了。魏木根之所以如此这般对待李贤甫并不是他的觉悟有多高,据知情人透漏,这是因为魏木根借机公报私仇,发泄私愤罢了。李贤甫有一位已经出阁但未育(据说丈夫死去)却一直住在娘家的姊妹,魏木根和他的这位姊妹暗中私通,被李贤甫带领家族人员抓了个正着,将魏木根痛打一顿,而他的姊妹羞于见人,不久上吊自杀。李家和魏家几十年结下的仇恨便在此事上埋下了种,但李贤甫和魏木根都心知肚明,谁也不好将男女私通这不光彩的事讲给后人听,以致于他们的后人都还以为是在那次大会时结下的过节哪。所谓将来只是历史的重演,但历史总是以惊人的相似出现。在特殊历史时期,魏石仓带领一帮青年人将李家几百年的祖坟挖个底朝天。挖了李家的祖坟后……这些都鲜明地带有时代的烙印,给他们李家所造成的这些“灾祸”,账不能完全算在魏家人头上,几十年来的家族恩怨或多或少地是一场历史的误会。但这一点,无论从情感认可上还是从价值判断上,李家人都不可能愿意将其都算在历史的账上。而魏家人也理所当然地认为既然是时代的悲剧,更不必为他们的行为慷慨“背书”。李魏两家上辈人在这种心理作用下,是非恩怨纠葛在一起,怎会化解了呢?但对于魏金钢和李美娅两位年轻人哪会知道这些啊,即便会清楚地了解家族的历史和这些是是非非,一旦爱情来了,哪管它是什么,能阻挡得住吗?

李淑翰膝下只有两个女儿,除了美娅,他还有二女儿美郡,比美娅小四岁,他对两个女儿视同掌上明珠,宠爱有加。父亲李贤甫说要“动用家法”惩处女儿,他作为父亲,怎能会忍心这样做呢?李淑翰听说过家法是怎么一回事,但这都是解放之前旧社会的东西,像前文所述,他的一位姑姑因为和别人私通,被迫上吊自杀,这是最严厉的一种,尤其是女人一旦被发现有男女私情,族长会派人给你送来七尺白练一条,暗示你只能选择自我了结这条死路。但现在是新社会了,像这样灭绝人性的家法早被送进博物馆,虽然几十年来弃之不用,但家法的威力还在,也有时用来教育、警示族内子弟。父亲李贤甫虽然口中说过对美娅动用家法,实质上并不会真正实施,但她的行为已经严重触犯了“家法”,理应受到严厉惩罚。李淑翰思来想去,觉得“家法”式的惩罚无论如何不能施加于美娅,如果他这样做,便违反了国法,但将她关屋里几天,磨一磨她的性子,让她悔过自省总是可以的,同时也断绝与魏家小子的来往。李淑翰算了算时间,美娅被关在屋里反省已经十多天了,他打开门,走进女儿待在的房间,想深入和女儿沟通一下思想,让她真正明白做父母的为什么阻拦她和魏家小子恋爱。李美娅被关在屋里,时刻不思念着她的恋人魏金钢,但苦于被囿于屋内,她只能在心中默默地为魏金钢祈祷,希望他不被家长责骂、不被他父亲暴打,魏金钢曾告诉过她父亲一向严厉,对于他被学校开除,他父亲能原谅他吗?而自己,虽然父母异常气愤,但毕竟拿她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关屋里了事,再严厉的一些措施,她父母也不忍心做得出来,李美娅对这些拿捏得很准。果不其然,李美娅正独自在屋里想着这事,他父亲开门进来,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和前几天板着脸相比,截然不同。

李淑翰对李美娅说:“孩子,你关在屋里好多天了,作父母的会心疼你的。你不该在上学时就过早地谈情说爱呀,被学校开除,这在农村是多么不光彩的事情啊。”

李美娅不以为然地说:“都什么年代了,你们还死守老一套不放,在学校谈恋爱怎么了?我一没犯法,二没做丢人的事(男女之事),有什么不光彩的?这是你们的感受,与我何干?”

李淑翰一听,感觉关她几天,非但没有反省,说话还振振有词,他愠然说道:“你姑娘家家的,一口一个恋爱的,这是你这个年龄说的话吗?上学的年龄就应该好好读书,等毕业有了工作,恋爱结婚也不迟嘛,我看学校开除你们,完全做得对,就得有个法子管教管教你们!”

李美娅冷笑一声,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人伦之事,你读好多年书,这个道理难道不懂吗?学校开除我们本来就是错误的,你做家长的为什么还站在他们的立场上呢?”

李淑翰说:“我本来还以为你已经反省好了,知道做错了事,没想到你还是顽固不化,还不妨再关你几天,要让你知道你不仅恋爱是错误的,而且你和魏家小子恋爱更是错上加错!”

李淑翰说完,起身想离开,只听李美娅不服气地大声嚷嚷道:“我和谁恋爱是我的权利,你们无权干涉!我和魏金钢恋爱,难道会让你们蒙羞吗?他们家的人为什么会让你们这样讨厌?这究竟是为什么!?”

李淑翰又坐下来回应她女儿道:“孩子,还真让你说准了,你就不能和魏金钢恋爱,这是家族多少年之前立下的规矩,你不能破,更无权破!”

于是,李淑翰非常耐心地从头至尾将李魏两家历史上的恩怨一一讲给她听,希望女儿能从中接受老一辈人的教诲,明白辨别是非的道理。李美娅听得如同天书,对家族几百年的历史以及和魏家人的是是非非似懂非懂,她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历史总归是历史,你不能总被历史蒙住双眼吧,你要看到现在和未来,你一味地往后看,如何能往前走呢?我和魏家的人恋爱或许是先辈们在天有灵,有意让我们俩担负起使两个家族和解的重任,你们为什么还会阻拦呢?”

李淑翰听了她一番话,连嘴都气歪了,大怒道:“你这是狡辩!胡说八道!简直不可理喻!”

说完,快步走出屋子,随手将房门反锁上。李美娅的母亲见到自己的丈夫劝慰女儿没有成功,反而生了一肚子气,气哼哼地坐在堂屋里叫骂不绝。李美娅的母亲安慰他道:“美娅这孩子从小娇惯,一时不明事理也是难免的,你没必要和她置气,孩子毕竟年龄还尚轻,自己认准的理谁也不服,即便打她一顿,不见得能很快转过弯来。”

李淑翰朝他老婆撒气道:“这还不是你当娘的给惯得!她和老子说话没大没小的,有本事你去管吧,再关她月把俩月也不解我的气,我就当没这个女儿了!”

或许是对女儿过于“失望”,也或是女儿的话触动了他,李淑翰渐渐地不再理会女儿的事,任由老婆执行对她的看管。母亲心疼女儿,便试探性地一点一点解除的“关押”状态,不到一个月时间,李美娅完全恢复了人身自由。

李美娅虽然十分想念魏金钢,也非常想了解他现在究竟是什么状况,但她没敢直接去找魏金钢,李美娅担心这样会给家人带来不必要的流言蜚语,她知道自己的事已经给父母添了很多麻烦,不愿再给他们增加任何压力了,只好安分守己地按照母亲的嘱咐行事。但她又不甘心静静地等待,爱情的花蕾已经绽放,没有男女情爱的滋养,这花儿会长久吗?李美娅得想办法见一见魏金钢,哪怕是匆匆一面,哪怕是一分钟时间,她和他之间即便是传递一个眼神,她也会感到满足的,但身在家里,她已没有在学校时的便利条件了,也没有物色到像张南军那样信得过的信使,自己怎么办呢?她心爱的人,一个多月来未曾谋面,和她共同经历着辍学在家的苦难呀,这种痛也只有他们两人才能体会得到,才能相互勉励、心心相通啊。她的痛与谁倾诉?谁能解她一番Lover's风情呢?李美娅突然间想到了堂嫂蕙莲这个人。蕙莲嫂子比李美娅大十几岁,见多识广,思想开明,是村委的妇女主任,以前李美娅经常到她家窜门,和她很谈得来,两人成为要好的知心朋友。李美娅记得,蕙莲嫂子和堂哥两人是中学同学,在校期间已暗通款曲,毕业后由父母托媒人提亲,最终幸福地走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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