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师父和南华是晚上8点半走的，而今早这个人是8点半到的。

应该是八点半吧。

我八点半起，推开房门的时候，就看到一个一身墨绿色色冲锋衣的姑娘，身高与我一般高，拖着一个黄色皮卡丘行李箱，站在院子正中央。吓了我一跳！

“早上好！”

她率先开口，眼睛笑起来弯弯的，很好看。

她看起来也不过十六七岁，黑色头发扎着一个侧麻花辫，戴着一定黑色的棒球帽，外衣紧扣，两个袖子了挽到手肘，右手腕上还带了一个深灰色的护腕。

不过，鞋子的水印还没有干——如果不是粘过泥土清理后留下的水印，那便是踩了水坑，而昨晚没有下雨。

我趁着伸懒腰的功夫，看了她一眼。因为知道今天会来新人，所以也没有多惊讶。

“早上好，你来这么早啊，我以为会下午来呢！”

我把门全部打开，让阳光照进屋里，也示意她进来。

“你知道我要来？”

她问。

“昨天他们告诉我了。先进来吧，吃早饭了吗？”

我跨过去，准备帮她把箱子提进来。

她先我一步提上了行李箱，不好意思地向我摆摆手：“不用不用，我来就好了！”

“那你先把行李箱拿进去吧，休息一会。有什么想吃的吗？”

“我都可以的，不挑！”

她依旧一脸笑意，满心欢喜地打量着这个屋子。

“那你跟着我吃饺子，玉米猪肉馅的，可以吗？这里的东西还不是很齐全，比不得家里。”

我站在门口对她说。

“好的好的，我都可以的。”

她很乖巧地点头，像个小喜鹊。

“那你先自己待一会吧，随便看看。我早来几天，所以选了正屋，现在东耳房和东西厢房的位置的都还空着，你可以自己选一间来住。”

我说。

她盯着个大眼睛好奇地往东耳房看，略带试探地说：“那我先去看看，可以吗？”

“当然可以，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不用太拘谨。我先去做早饭，弄好了叫你！”

我说。

“好！”

她很开心地应下，然后就去看房间了。

不过，可能要让她失望了，东耳房简陋，两间厢房一模一样，也没有什么好挑的。突然觉得我自己擅自挑了正屋，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我去到厨房，烧着开水，煮水饺。趁着这个时间，还去洗了个漱，换了身白色带条纹的休闲装。我来的时候，所有的东西都被收走了，吃的用的穿的都是镜心院的弟子备好了的。那，她是怎么可以带东西进来的呢？

饺子不大，我一共煮了三十个。还煮了鸡蛋，热了牛奶，泡了燕麦。等会看她要哪个吧。

如果是我自己一个人，我可能就吃个两个水煮鸡蛋，牛奶插上吸管喝就完事了。跟她还不熟，先假装精致一下吧！

我准备叫她的时候，发现一个事情——我忘记问她名字了。开口的时候，还有点尴尬。

“吃早饭了！”

我站在屋檐下冲着院子里喊。

“来啦！”

东厢房里传出来应答的声音

我坐在餐桌前划拉着平板，找下饭剧的时候，她进来了，头发散了下来，换了一身淡绿色的家居服。

这么短的时间，她竟然还洗了个澡！

突然觉得，我刚才为了不显得太随意，而去换了身衣服的举动，有点多余——人家才来没有半小时，就已经找到了自己最舒服的样子。

她在桌边坐下，有点扭捏，好像不知道该做什么的样子，这又让我觉得她是不是有点矛盾。

“吃吧，不知道你喜好，你喜欢喝牛奶还是燕麦？”

我一边划着屏幕一边说。

“我都可以的。”

她说。

这个“都可以”就有点不好弄了，算了，我来决定吧：“那你喝牛奶吧，小孩子长身体。”

说着，把牛奶推到她面前。

“我不是小孩子了，我还有两个月就满16了。”

她像个小孩子似的，和我反驳。

“哦，是么，我已经满了呢。”

我说。

“你什么时候满的？”

“上辈子就满了！”

我喝了一口燕麦，漫不经心地回答。

“那你这辈子的满了吗？”

“算满了吧！”

“算？”

“我不过生日。”

我说。

三言两语交流过后，她终于开始动她的早饭了。

“你不是追昀峰的人啊！”

她吃着饺子，语气里还有点遗憾。

“你怎么知道？你是追昀峰的啊？”

我反问。

“对啊，我学的是机关术。”

“这个很难的哦，你很厉害！学到什么程度了？”

我放下了平板，慢悠悠地吃着饺子，问她。

“没有啦，就是没有学好，师父才把我调回百川书院，让改学其他的。”

她语气里略带落寞，也没有刚才那么有兴奋劲了。

“每个人各有所长，或许你的长处不在于此而已，这也说明他们当初天赋测定的时候，出了问题，错不在你，不要内疚。回百川书院等着明年重新测定，再选就是了。”

我安慰道。

“可是被调回去好丢人啊！现在百川书院都是五六岁的小孩子，我就是不想和他们待在一起，才主动申请出来的。明年春节，天赋测定的时候，一众都是小孩，就我一个那么大一坨，坐在蒲团上，想想就丢人！”

她低头戳着碗里的饺子，看不见表情。

“有醋吗？”

我正组织着安慰她的措辞，她突然冷不丁地冒了一句。

“有，我去给你拿”我把醋瓶放到她旁边，然后接着说。

“就是那清一色的都是小屁孩，才好拿捏啊！小孩子啥也不懂，你让他干啥他就干啥，给点糖果玩具，可听话了！比大人有趣多了！他们可没有你丢不丢人的概念。”

“小孩确实更单纯些，没有那些想法，但是，选我的是大人啊……”

“大人又如何！”

我打断她，“你测定的是天赋，是能力，如果他们能因为你是重新回百川的人，就苛待你，那他们也高贵不到哪去。”

“你好勇啊！”

她一脸惊讶地看着我。

“咋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的想法跟我们有点不一样！幸好这里没人，如果这话被其他人听到了，可能会惹来麻烦。”

她心虚的看了眼外面，又抬头看了看屋里四角，“你这还这么多摄像头，小心说话啊。”

我有点不明所以，于是停下手里的动作，问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其实也没有说错，可能你有些叛逆，但那群人都很‘尊师重道’。其实也不止百川，整个浮沉楼，等级尊卑的感觉都是有点重的。”

她低着头，放缓了声音说。

我看不出来她是真的在避着摄像头，还是，16岁的少年就是这个样子。

“可是他们也经常在强调‘平等、民主’这些啊，你这样讲，也很勇的哦！”

我嬉笑说。

“哎呀！所以我在很小心的说啊！”

她更加压低了声音。

“我俩第一次见面，会不会有点交浅言深了？”

我将自己抽离出来，看着她。

她先是一愣，但是很快转变过来，抬头看了我一眼，有点不知所措，但是不明显：

“就是随便聊聊嘛！我会在这住到元旦前，我想着我们会一起住很长一段时间，说不定我们会成为朋友的，所以话头有点密了，如果你觉得我有点……”

“没有啦，挺喜欢听你讲话的，你的声音很好听！”

我说。

“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转移开话题

“哦，我叫寻觅，寻寻觅觅的寻觅，在追昀峰学了十年机关术呢！你呢？”

她说。

饺子吃完了，我把碗推到一边，一边剥鸡蛋一边回答她：“我叫安卿，之前是绛珠台的。”

“啊！”

她惊叫一声，吓了我一大跳，手里的鸡蛋差点滚落到地上，被我眼疾手快（手忙脚乱）地接住了。

“你是安卿？是师父是不是绛珠台的大祭司芳若？”

她一脸惊讶！身子忍不住向我这边倾了好多。

我往左倾了一点，避开她过于浓烈的“热情”：“是，是……吧，怎么了？不要这么激动，会吓到我的。”

芳若姑姑很厉害我知道，但是我又不是大祭司，冲我激动干嘛！

“没有，没有！不好意思，有点失态了！”

她回正身体，不过脸上的表情还没有完全收回去，仍旧弯着眼角，咧着大牙，“我知道你的！”

“知道我什么，我公开活动也没参加几个吧，你们怎么知道我？”

我调整了一下，继续剥着鸡蛋。

“知道！你虽然是绛珠台的弟子，平常都不出来活动。公开活动的时候，你要么和芳若祭司站在一起，要么和你的那两位朋友站在一起，带着面具。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你的真面目呢！你长得真好看！”

她盯着我的脸，看地好认真，甚至让我有点一点点不自在。

我抬起手，晃了晃她眼睛，觉得有点好笑：“谢谢哈，不过你认识我，我也不能给你们发钱。”

说完，大大地咬了一口鸡蛋。

“诶，你们绛珠台的人真的都长得一个样吗？”

寻觅好奇地问。

“怎么可能！”

“那绛珠台作为替代系统，外貌都骗不过去，怎么替代啊？”

寻觅追问。

“也不是所有人都替代一个人啊，而且一个任务中，会有很多分工嘛。”

我边剥鸡蛋边说。

“那你这个样子的人，有多少个啊？真的长得都一样吗？性格也一样？”

“人数这个是机密，不能说，但是性格、外貌确实都大差不差。”

我说

“虽然跟你一样的人有好几个，但是别人对你会特殊点吧？”

“何出此言？”

“你是芳若祭司的弟子诶，她一共就两个徒弟，另一个，也就是你师兄，年纪轻轻就拿了明氏的荣名，还是二等正生，唯一一个呢！”

“SO?”

我也有‘传世明夏’啊，我还‘传世’呢，不比他那个厉害？

“你好像对这些不太关心啊，我还以为你们这些‘名人’都挺享受众星捧月的感觉……”

“众星捧月？谁来捧我？我一个人走在路上的时候，也没人来找我说话啊。我的朋友里有一个人是可以露脸的，但如果不是跟她站在一起，或者跟九娘站在一起，你们谁知道那是我？或者，你们曾经认错了几次，也不知道啊。”

我笑着说。

“好像是这样哈”她的样子好像真的在认真思考。

“所以啊，没有什么名不名人的，大家都是一样的！”

我继续吃着我的鸡蛋。

“不一样！”

我坚定地否定我，“我们就不敢顶撞南华楼主。”

“哈？我没有顶撞过他吧……！”

我扶了扶额头，略带心虚。

“我们甚至不太能见到他。追昀峰离这太远了，我好像就见过他两次：第一次是5岁那年的测定仪式上，第二次是碰见他和我们峰主在我们饭堂吃饭。”

“他昨天才来过。”

“真的假的？”

“嗯哼，也是他跟我说，今天这个院子会来一个新人，也就是你。”

“这么巧？”

寻觅一脸惊喜。

“你看起来好开心，他是你偶像吗……”我有点不解，但也没表现出来。

“偶像算不上，我的偶像是墨子和诸葛亮。你经常能够接触到浮沉楼的高层，应该不会太惊讶，但是我没有啊。就像，你见过追昀峰峰主几次？”

她反问道。

“好像也见过几次，只大概记得是个白胡子老头。”

我搜索自己的记忆，发现对他们峰主的印象确实不深。

“他的胡子去年搞研究被烧掉了……你看，是吧，你不怎么见到的人，你也会有好奇心的。”

“我对他没有好奇心。”

寻觅欲言又止，还是开了口：“好吧，当我没说。”

可能因为早上起来，我的脑子不太清醒，也可能是这位叫寻觅的姑娘刚到一个新环境，会带有戒备心，总之，我原定的套话环节，并没有进行，反而是有的没的聊了很多。

“刚刚，你怎么一眼知道我不是追昀峰的弟子？”

“你说你不过生日啊！”

“我没明白……”

“追昀峰的弟子都会过生日，这一天大家会一起庆祝。”

“哦，那你等会记得把碗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