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还压着火气的凌老太爷顿时震怒,重重一敲拐杖道:“把今日陪姑娘出门的人都给我押来,谁不说实话就狠狠打他们板子!”
一句话让屋内的少女哭声越发凄苦,随后紧闭的窗子就被推开,凌皎皎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出现在老太爷和朱翊楚的视线内。她头发都湿答答在滴水,狼狈的模样委实出乎两人意料。“不许打他们,是我的错,不关他们的事!是我非要去提督府的!”
凌皎皎边哭边说,整个人都冷得在发抖。朱翊楚当即就上前拿出帕子心疼地擦拭她的湿发:“快别哭了,快进去啊,让丫鬟赶紧给你把湿衣服换下来。”
凌老太爷听到提督府三字,怒火更甚,正欲说什么,凌皎皎拽着朱翊楚的袖子委屈地说:“表哥,我真不是去找她麻烦的,就是觉得她偷了祖宗们的心血,如此张扬!还和一个臭名昭著的太监厮混,不以为耻还高调请宴,凌家人的脸都要被她丢尽了!”
“我只是跟她讲道理,结果她当着那么多夫人小姐的面把我赶出来,这就算了,还让人泼我水。”
凌皎皎越说眼泪越不要钱似的往下落。她懂得自己如何哭起来才是最楚楚可怜,能叫人最为疼惜的,甚至连低头的角度都是算计,将自己最无辜无助的一面全展现在朱翊楚眼前。少女平素就是娇滴滴惹人疼爱的性子,一双多情的眼眸更是叫人失魂,如今低头催泪让人怎么可能不怜惜。朱翊楚当即冷了脸:“表哥知道的性格,先别哭了。你们快给姑娘换干净的衣裳!”
凌皎皎被丫鬟上前扶了回去,窗户重新关上。姑娘家更衣,两个大男人自然不好再逗留,朱翊楚扶着凌老太爷出了凌皎皎的院子。凌老太爷已经听见她方才所言,气得冷笑连连:“好一个厉害的姜三姑娘!当初回她信,就是要她知难而退,她倒是直接迎难而上了!真以为靠上一个太监,就万事无忧了吗?!”
朱翊楚自然是站在凌家这边,皱眉冷声道:“先前就听闻这个三姑娘颇有手段,姜家那个老太太几次将她当弃子,结果她都翻身了。可见确实手段不差,更重要的是,封禹似乎真将她宠着。”
首辅给他看过姜微盈画的图纸,新战船建造出来,绝对会是把水师的作战能力提高五成以上,而且她靠的是十余年前敌国的战船图纸研究出来的。不得不说,一个六岁就没有了父母在身边的姑娘有此能耐,一是天赋,二是努力。可惜啊,她的天赋阻碍了他们的计划,更可惜的是,她不是凌家本家人。凌老太爷听出了他语气里那点惜才的意思,心微微一沉,果断道:“既然和外人一条心,我自然不会再认这个外孙女!公子放心,她那点本事,连皎皎一半都达不到!不会叫她猖狂太久!”
明明是讨论姜微盈的事,但老太爷故意提起凌皎皎,让朱翊楚表情有点儿尴尬。就如老太爷话的一样,一个向着外人的姑娘家,再有能耐也无用,更何况她也不是独一无二的,不值当他去多想。多想了,万一叫凌老爷子误会,伤了凌皎皎的心,那才是件麻烦事。朱翊楚当即顺着话说:“老太爷多虑,心机重手段高明的女子,可见本性也是狡诈多端的,翊楚断不会有被她迷惑的时候。”
凌老太爷说的是暗话,他自个把话挑明,把自己对凌皎皎的态度摆到明面上来,叫老太爷心里无比称意。“公子是明睿之人,老头我自当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今日皎皎这个委屈,我定然会为她讨回来!”
正是说着,一个穿着圆领朱红内官服饰的人带着锦衣卫横冲直撞,见到凌老太爷和朱翊楚的时候亦是眼皮都不抬一下,径直朝凌皎皎的院子去。凌老太爷急得忙呵斥,朱翊楚皱着眉头,脸色铁青追赶上去。领头的九节已经来到凌皎皎院门口,也不进去,叉了腰就站在门口扬声道:“凌姑娘,我们督主叫咱家专门跑一趟,来跟凌姑娘解释一句。泼凌姑娘洗脚水的是我们督主,凌姑娘可别错怪到我们家三姑娘身上!我们三姑娘心善,受人上门辱骂能忍,可我们督主最是护短的性子,希望凌姑娘这毁记住了!不然……”九节露着一排白牙,阴森森的哼笑一声。“不然,泼到姑娘身上的,就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了!指不定啊,凌姑娘的花容月貌也难能保住!咱们走!”
话落,九节朝凌皎皎的院门吐了一口浓痰,领着一群锦衣卫又扬长而去。追过来的朱翊楚闻言气得手指都在抖。不敢相信封禹居然会为了一个女子,行事如此妄为,还特意让人上门来辱骂警告!这是个正常男人都做不出来的事!而且……刚才那太监说什么洗脚水。朱翊楚看向自己方才自己给凌皎皎擦脸的一双手。“老太爷!”
随着九节离开,凌家家丁们就发出一阵惊呼,朱翊楚抬头看去,就见凌老太爷急火攻心,摇摇欲坠得站不稳。他只能抛下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上前去把人背起来:“快去请郎中!”
——好一个权倾天下的封掌印!这个梁子结大了!**姜微盈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产生了错觉,好像封禹来了一趟离开后,夫人们嘴里的八卦对象时候都成了他。总是明里暗里跟她打听封禹的年岁、喜好云云。姜微盈一问三不知地摇头,好不容易撑到午间的宴席,她从叽叽喳喳的发问中脱离,姜微芸终于有机会找她说悄悄话,挽着她的胳膊先报上好几家人。“大姐姐说的这些人,是值得结交的?”
小姑娘更是一头雾水。姜微芸气得脸都绿了,轻轻拧她胳膊,急道:“三妹妹平素的聪慧都到哪里去了!她们都对封掌印虎视眈眈呢!特别是这几家有一堆庶女的夫人!”
姜微盈这才明白她的意思,张了张嘴,诧异道:“恶太监什么时候成了个香馍馍,这也有人惦记?”
这话很快就由偷听的锦衣卫传到了封禹耳中。封禹:……敢情三姑娘一直觉得自己入不了他人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