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反应是看三家人的热闹,结果她的关注点是在亏不亏礼金上。封禹温润的笑顿时也成了错愕。他愣了片刻摇头失笑,对上小姑娘疑惑的表情道:“我也就在三姑娘身上吃过银子的亏,其他还真人还真没有这个能耐。”
“那就好。”
姜微盈正想点头,下刻反应过来,“什么叫只在我身上吃过银子的亏?!”
说着打了个激灵,想起自己最早从提督府坑来的那一酒坛子银子。在她惊讶得瞳孔都在收缩的时候,他笑着揣上双手,下巴微抬着:“所以三姑娘什么时候还银子?姜家给的一酒坛银票可不少呢。”
果然!她还以为他根本知道,结果人早看穿了,只是迟迟没有揭发她。“你从第一次见到我,就已经见色起意了?!”
她心虚片刻,顿时倒打一耙。“见色起意……”封禹呢喃复述了一遍,下刻桃花眼一弯,笑得无比灿烂,“这词用得很恰当,第一次见到三姑娘,确实颇为惊艳,但也不是完全见色起意。”
提起这些事,她免不得想起他那个青梅竹马的表妹,顿时觉得这是没事给自己添堵呢。“我知道,掌印大人心里头装的是你的青梅竹马表妹。”
她撇撇唇,继续拿起笔沾上墨继续低头写信。只是笔迹不比方才整洁,能从带着力道的横竖撇捺中看出写字主人的烦躁。从不直白表露情绪的小姑娘这会满脸都写着不高兴,让封禹看得纳罕又欢喜,上前伸出手捏着她的笔杆子。“三姑娘有气朝我出就是,何必折腾这不会说话的死物,你这力道让它毛都岔开了。”
小姑娘闻言低头一看,还真是把毛笔尖尖都压岔毛了。姜微盈:……“既然你知道我有气,还是饶了我,我感谢您高抬贵手。”
反正情绪是没有遮掩了,倒不如直接摆开说个明白,“谁会愿意当一个人的替身?!”
面对她的脾气,封禹笑得无奈。好好地谈别人的事,怎么火烧到自己身上来了。而且他知道,她将憋在心里已久的话说出来,自己若是再不正面表态,两人好不容易处出来的感情就会烟消云散。她的心狠起来,一点也不比自己差。封禹沉默思考着该怎么开口。可她失去了耐性。因为他每一次的沉默,都是在默认他和那个表妹有很深的感情。姜微盈觉得自己就是个傻子,明知和一个死去的人争长短不可能胜利,可她还是忍不住去做了。在面对他的沉默时,她只有难堪。不自量力的难堪,什么时候开始,她居然也变得如此卑微了。小姑娘眼眶发涩,抿抿唇,很快就冷静下来。“是我为难大人了,大人和我本来就是一场交易,各取所需,希望等到大人大业有成那日,我们可以好聚好散。”
封禹顿时笑出声。瞧瞧,不过是回应慢一些,她这就要跟自己划清界限了。他哪里还敢再耽搁,怕下刻她气得跳船游回岸上去!“三姑娘,我若说从来没有所谓的青梅竹马表妹,你可信?”
已经做好被他奚落准备的小姑娘怔在当场。“怎么掌印大人又开编新的故事来哄人了?”
她出神片刻后讥讽一句。是他自己跟皇帝亲口说的表妹,皇帝又不是傻子,绝对会派人去查有没有这个人存在,既然人存在,哪里还来没有这个表妹?!他真的以为她是喜欢上他了,就能够随随便便给他哄骗过去?!小姑娘怒目相视,一点也不相信他。封禹只能苦笑,这就是谎言说多了的后果,谁也怪不了,只能怪自己当时心思卑劣。他这就要为自己当初种的因承担后果了。“我若说,我就是冒着欺君之罪撒的谎言,人是有这个人,却不是什么爱慕已久的姑娘呢?”
他拿掉了她手中的毛笔丢一边,与她十指紧紧相扣,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认真。姜微盈认识他以来,见过他许多面。虚伪、奸诈、温柔甚至是冷血,唯独不曾见过他露出现在这种郑重又严肃的神态。那些她认为哄人的话,在这一刻就像有了重量,直接沉甸甸压在她心头。“为何?”
她怔愣良久,才从嘴里吐出了一句疑问。可封禹知道,这不是疑问,是她不敢相信自己对她的真心。这就是自作孽了。从一开始的单纯占有到动心,他永远都表露的都是前者,以至于自己真的表露心声时,亦让她感到不真实。“卿卿值得。”
他叹息一声闭上眼。其实又有什么不好承认的,何必让她惶惶不可终日。他喜欢的,不就是那个在自己跟前可以肆意跋扈的小姑娘吗?姜微盈在值得二字中诧异地睁大了双眼。这还是她认识的封禹吗?!他承认得如此痛快,让她都要认为里面还有什么阴谋诡计了!可她还有自知之明,她早已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他再大费周章去算计。她红唇一抿,封禹听见椅子因为主人起身时发出的细微声响,他正想要睁眼看小姑娘在做什么,鼻端就传了馨香和温热的呼吸。下一刻,唇边传来柔软又温暖的触感。她双唇轻轻贴着他,被他扣紧的手指亦用力给予回应。“好,我信你这一次。”
她依旧是带着破碎的骄傲,便是沉沦,也给自己极力地留一条后路。他亦听出了她内心深处依旧潜藏着的不安。可恨的姜家人,让她即便在被爱中也时刻准备着撤离,那种伤痛,需要很长很长时间方可治愈。封禹倾身,反客为主去吮住她红唇,不再揭穿她内心深处的彷徨。总有一日,她会告诉自己,她可以无条件地信任和依赖自己!良久之后,姜微盈抿着红肿的双唇瞪他。她好不容易写一半的信,被他随意一扔的毛笔都染上了墨迹。“你赔我信!”
封禹自知理亏,当起了代笔的先生,在她转述中认认真真写好一封给她堂姐的家书。殊不知姜微芸在收到信的时候,险些被封禹的笔迹吓得把信都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