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离王妃，好久不见了。”

济源走进佛堂内，一双沉的不能再沉的眼睛紧紧盯着苏念。苏念对上济源的眼睛，有一瞬间的迷茫。又？她跟济源见过么，为何济源要用这个又字，她很确定以前没见过济源的。可是这一段时间的经历，又告诉她，或许，她真的见过济源，就跟周斯年的情况一样。周斯年是一个活生生的存在，是真实存在过的，也确实认识自己，但自己的记忆中却没有他的印象。现在看见济源，又是那样的感觉，她到底怎么了。苏念皱眉，有些失神，主持的身影越来越近，面容也更加清晰了起来。苏念忍不住抚上了脑袋，脑海中的记忆碎片碎成了细微的小颗粒，好似什么时候就会拼凑成一副长河，让她措手不及。“阿弥陀佛。”

济源看着苏念的神色，整个人越发的幽深，似乎并不意外苏念会是这样的表情，反而，他好似还有一种莫名的情绪，似放松，又似欣慰。“王妃，不知故人一切是否都安好，老衲要恭喜离王殿下，终于达成所愿。”

济源莫名奇妙的一段话，不仅弄晕了苏念，而且还弄晕了其他人，包括主持。他知道济源大师跟苏念之间一直有些什么寻常人都不知道的秘密，这么多年了，就连他都难以窥探几分。“他，他很好。”

苏念迷茫的眨了眨眼，头顶上方的疼痛渐渐恢复。济源问楚熠寒，难道他也认识楚熠寒？他到底在说什么。“阿弥陀佛，那便好，本就该如此，早就该如此了。”

济源喃喃出声，整个人也有些朦胧。寂静的殿内，因为济源的到来，更加安静。偶尔只能听到外面鸟儿的鸣叫声，夏日正浓，空气中充斥着一股植物以及花朵的香味，这种宁静的氛围好似将人们刚才不安、惊诧、害怕的情绪都一扫而空。“离王妃，老衲要多谢你。”

不明的，济源又说了一句让人摸不到头的话，甚至在众人的注视下，他双手合十，朝着苏念微微弯了弯腰。济源是得道高僧中的高僧，不仅大隋皇室敬他为上宾，就连南疆北疆的皇室也经常请他去讲经，但他时常游历在外，皇室请他，都不知道要等多久。就是这么一个见了皇上都不一定会行这么大礼的人，居然对着苏念如此尊敬？到底是为何，苏念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众人不清楚。不过有一点她们清楚，那就是苏念绝对不是什么妖孽，不然济源大师岂会看不出来，又怎么会用这种态度对她。“为何。”

苏念满眼复杂，嗓子忽然有点干，济源对她行礼，她的脑海中隐隐约约呈现出那样一副画面。那也是一个夏天，满院柳絮纷飞，翠绿成荫的柳树下，一个老和尚跟一个小姑娘说着什么。老和尚满脸高深，小姑娘桀骜不驯，好似天地都臣服于她脚下。“唔。”

苏念甩了甩头，济源眼神一缩，微微又上前了一句：“老衲谢离王妃让老衲知道，这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等着听从命运的安排，有些人，早已经超出了天地之外，还有，王妃让老衲见识到了这世间最真挚的感情，那是以往，老衲不信的。”

济源沉着眼睛，唇角抿的有些紧，他好似已经很大年纪了，胡子都花白一片，可是他的面向跟体态，又不像一个老人家，让人看不出他到底多大了，又活了多久，只是三国一直有关于他的传说。“我……”苏念嘴角蠕动，济源的话好似每一个字都拆开了一样，饱含着别样的意思，变成了她最讨厌的佛经，让她头脑发晕。忽的，苏念的身子晃了晃，大脑一片空白，接踵而来的就是一片黑暗。“念姐姐！”

苏念的身子朝着一边倾斜，她隐约听见了赵思涵的大喊声，紧接着，她就落入了一个充满龙涎香气的怀抱中。楚熠寒用力抱着苏念的身子，他的脸藏在阴影中，只隐约漏给人一半冷厉的侧脸以及冷隽的眉骨。他的指尖隐隐约约微颤，将苏念抱好，扭头，深深的看向济源，济源微微一笑，：“殿下，好久也不见了。”

楚熠寒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苏念，指尖用力，微微泛白，眼眸深邃。半盏茶后，云顶峰上。雾气缭绕，太阳已经快要高升，金灿灿的光好似要冲破大地，穿透雾层，也好似要照进人的心中。楚熠寒坐在轮椅上，阳光打在他脸上，让他眼中的黑逐渐晕染开来，直至变成一副水墨画，点点藉藉，铺满整个眼眶。“殿下，您是否都记起来了。”

济源叹了一口气。他知道离王是做了很大的准备才来济方寺的，一切，就快要到了该回归的模样。“还未曾，只零星有些微的印象，大师，你一直引本王前来，到底所谓何事。”

楚熠寒垂下眸子，凝视着自己微红的指尖，眼中，雾气朦胧。半个月前，济源命人给他传了一封信，看完那封信后，他就开始接连做梦。梦中，频频有一个人出现。那人笑着的，凌厉的，冷冽的，不同年岁的打扮模样，一举一动，像是一副画，砸的他的心每次都安静不下来。那人，正是苏念。他不知道为何会做那些梦，那样的穿着打扮，那样的神色，像是剖开了那人儿的面纱，看进了她的灵魂深处。看到了她的伪装，看到了她的聪慧，又看到了她的无奈与彷徨。“殿下，看来你已经快要想起来了，如此，老衲也没必要再瞒着您了。”

济源微微一笑，缓缓起步，走到楚熠寒身旁，看着雾气更浓的脚下。云顶峰位于云顶山的最高处，从这里看下去，所有的一切好似都很渺小，目光所及之处，点点斑驳，说话声便被无限放大。楚熠寒缓缓抬头，眸光忽明忽暗，雾竭沉沉，像是一个漩涡，他的喉结微微滚动，声音沙哑：“本王想知道，关于本王跟念儿。”

“殿下将这个收下，待老衲说完，您回去便将它点燃，便知道所有的一切了。”

济源点点头，从怀中拿出一个红布制成的香囊，那香囊被济源举起，带起阵阵香味。楚熠寒看着那香囊，慢慢抬起手臂，却觉得手臂有些沉。微风徐徐，云顶峰那棵大桃树上，不断有花瓣落下，沾在楚熠寒的肩头，又缓缓落入尘土中，辗落成泥。不远处，墨一严肃的看着楚熠寒跟济源，他努力的想要听一听他们在说什么，但明明距离不远，却好似有一道无形的墙，将他与那处隔绝了。“墨云，你说济源跟王爷在说什么。”

墨一扭头，看向他身侧的墨云。半个月前济源大师给王爷传了一封信，王爷看完那信，便有些不对劲，一直到今日见了济源大师，王爷好似更不对劲了一些。“不知道，或许那是王爷一直以来的秘密，墨一，你忘了么，十年前，王爷像是忽然变了一个人一样。”

墨云语气幽幽，眼睛盯着前方的楚熠寒，心中翻腾一片。他瞧着，王爷的眼尾好似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