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之中,楚墨是最整洁的。他头发披在肩膀上,被打理得分外柔顺,火光映衬下,他微微垂着睫毛,火光在他深邃的眼睛中跃动着,如璞玉雕琢的面孔更加精致了。顾千丞头发如同乱草,此刻才有心情处理,秦邀月和封鸣也好不了多少,彼此嘲笑了片刻,放下头发,用手指理顺。秦邀月嘴巴里衔着发带,手指在结成一块的头发上捋着。顾千丞古怪地看着秦邀月,“秦暮,我说一句话,你不要生气。”
“嗯?”
秦邀月微微挑着眉,大约猜到顾千丞要说什么。“你长得未免也太女气了,平常还好,放下头发以后……现在一看,你脸是不是太小了?而且也不高。”
秦邀月耸耸肩,将头发扎好,“还会吗?”
平常她会特的把眉毛涂得又弄又黑,其他地方也会做些手脚,有空还会黏一点胡茬,这些都被江水洗掉了。顾千丞点了点头,“你穿个裙子出去没人会认出你是男人的。”
仿佛为了确认什么,默默地看了一下秦邀月胸前一眼。然后,缓慢地摇头。“殿下,你长得也属于比较柔和的,穿裙子也没人会认为你是男的。”
用手指轻轻描了一下顾千丞的轮廓,意味深长地看向楚墨。楚墨太高,脸也太刚毅了,应该不行。顾千丞和封鸣把外袍脱下来烤着,认为秦邀月的目光十分危险。顾千丞将衣服反复地翻着,“趁着现在有火你们两个赶紧烤衣服,身上还有伤口呢!待会儿没火冷死,大家都是男人,谁比谁多了东西?”
诚如顾千丞所说,除了这张脸秦邀月外形上看不出其他破绽,脱一个外袍估计看不出来什么。秦邀月这次没犹豫,干脆地开始解腰带,手才刚碰上,一件衣服直直朝她扔来。楚墨整理着中衣的领子,“先替本王弄好。”
卧槽?畜牲!秦邀月怨恨地看了楚墨两眼,楚墨也平静地看回她。“不服气?”
“不……”秦邀月咬牙切齿,“不得不服。”
找哪天我整个麻袋就把你揍得爹妈不认,秦邀月翻了几下楚墨的衣服。衣服大约一个时辰就烤干了,顾千丞早就将中衣也脱下来一起烤了,此刻干了两件,正想扔一件给秦邀月。秦邀月将烤干的衣服双手呈给楚墨,楚墨满脸嫌弃地掂量了一下,“烤成这样也好意思给本王?这么多皱。”
“王爷若嫌弃,不如赏给属下?”
秦邀月在心里默默地翻了一个白眼。要不要我给你去拿一个熨斗将你眉毛熨斗平?楚墨摆了摆手。秦邀月略微有些诧异,“王爷,您身体重要,不要这么……”矫情。楚墨紧紧地抿着唇,“说不要就是不要,这么丑的东西,拉低本王的眼界。”
随便你吧。秦邀月将衣服披在身上,但里面是湿的,始终没有太多用处。好想脱衣服。顾千丞默不作声地把里衣和外袍都穿好了,意外地看着秦邀月,“你不把湿衣服脱下来有用吗?看一下又不会多一块肉,不然你让我们转身好了。”
“那你们转身吧。我还是有点害羞。”
秦邀月咳了两下。顾千丞倒是给她面子,毫不犹豫地转身了。封鸣面色怪异地看了秦邀月一眼,也跟着转身了。虽然说那是王爷的外袍,可贴身穿着真的好吗?楚墨闭上了双眼,鸦黑的睫毛形成一道好看的阴影。他的人品秦邀月还是信得过的,不假思索的开始脱衣服。她胸前缠了几圈绷带,平日里用来裹胸,此刻也全部湿了,贴在身上十分难受。身上的伤口和衣服黏在一块,一撕就撕心裂肺的疼。秦邀月顾不上血肉粘合,将绷带一圈一圈地绕开,疼得她嘶了一下,抬头时似乎看到楚墨的睫毛轻轻的颤抖了一下,她也没在意,零时也找不到别的绷带,只能匆匆披上楚墨的外袍。浑身上下的沉重感终于褪去,秦邀月深深吸了一口气,“好了。”
顾千丞和封鸣又转了过来。外袍的领子本身就很低,加上楚墨的外袍穿起来很宽大,秦邀月一个不注意,很容易就会滑肩。顾千丞看了两眼染了血的绷带,“秦暮,你之前也受伤了?跟我一起出去的那一次?”
秦邀月胡乱的点了点头,又将袍子往上面扯了扯。“咦,你皮肤也太白了,常年呆在军营的那些皮肤不应该都特别黑吗?”
外袍滑到了肩膀,顾千丞多看了两眼,越来越觉得不对劲。秦邀月用一根树枝挑了一下火堆,火堆发出噼里啪啦的清脆响声,秦邀月面色如常地扯着慌,“并非如此,如果你脱衣服没有多大影响,我进军营的时间我不长,更不会袒胸露乳地去训练。”
顾千丞清咳了一下,“秦暮,你真不是女人?”
秦邀月也不恼,“你猜。”
“若问一个正常男子这个问题,他定然是要翻脸生气的,难不成你真的……”顾千丞拖长了尾音,面色复杂地问,“你真的是太监?”
秦邀月剧烈的咳嗽起来,他为什么宁愿以为她是太监,都不愿意相信她是女人?这个特征真的有这么不明显吗?秦邀月十分郁闷。封鸣捂着嘴,有些控制不住唇角的弧度,楚墨眼睛之中也有难以掩盖的一抹笑意。他们的反应在顾千丞眼里看来却等同于心虚。他满脸愕然的打量秦邀月,“不会吧?你、你真的是?”
秦邀月露齿一笑,“殿下想那么认为,属下也没有办法。”
顾千丞面露同情,“你别生气,我没有要侮辱你的意思,我就是随便一猜,毕竟你除了脸。”
顿了一下,安慰道,“其他地方都挺男人的。”
秦邀月并没有受到半点鼓励,她敷衍地笑了一下。如今风好夜好,顾千丞被吹出了几分睡意,他打了一个哈切,找了一块地方,将脸埋在膝盖里,“我先睡一下,天亮了叫我。”
秦邀月将自己的衣服也烤干,顾千丞已经睡了,剩下两个知道她是女子之身的,秦邀月也不需要跟他们解释太多,跑到一处岩石后面换了自己的衣服。将干燥的衣服撩出衣服去,秦邀月双手将衣服还给了楚墨。楚墨也不嫌弃衣服皱了,随意往身上披上。秦邀月被折腾得同样困得不行,她伸了一个懒腰。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秦邀月眨了一下泛酸的眼睛,“王爷,属下实在有些扛不住了,眯一下眼睛。”
楚墨点了点头,“睡吧。”
竟然意外的温柔。大概是困出了错觉。脑袋晕晕沉沉的,秦邀月闭上眼睛,没多久便沉沉地睡了过去。……秦暮……秦暮——!声音由远及近,似乎有人在叫她,秦邀月眼皮沉重得厉害,艰难地睁开了双眼。树叶和树叶的缝隙之间,阳光泄露,依旧十分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