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墨唇边浮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这就要看父皇的意思了，不会久了。”

秦邀月眼睛微微睁大了，“……王爷的意思是……”楚墨伸出一根白玉般的手指，压在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他做了一个口型说道，“隔墙有耳。”

“……”秦邀月张了张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默然抱拳，“属下告退。”

楚墨点了点头，似乎有几分难言的疲惫，秦邀月回头之际，他的双眸已然合上，表情沉静，精致的脸上说不出的动人。秦邀月攥了一下手中的册子，快步离开了宁王府。……疫病蔓延到了快要不可控制的情况，南梁帝勒令他们去将患了疫病之人聚在一起。以那个疫病的传染性，他们一个不注意，自己也得进去陪一陪这群疫病患者，秦邀月一行人都是在战场上九死一生的，没有几个是怕死的，但是死在疫病之下实在上不了什么台面，秦邀月手下有两个怯的。秦邀月已经穿戴好甲胄，眉目之间蒙着一层淡淡寒霜，“你们当真不去？”

秦邀月在军营里出了名的好说话，平日也愿意与他们打成一片，两人并不畏惧她，用一种近乎笑嘻嘻的语气哀求道，“副将，我上有老下有小的，实在不想去送死。”

另外一个也附和道，“是啊，副将，我的孩子还没有满月，不能失去爹啊。”

秦邀月眉目之间的冷沉更甚了，她唇边扬起一抹冷冷微笑，“在座之中，只有二位需要养家糊口？你们的命是命，我们的就不是了？别安逸一会你们就以为会永远消停了，别忘记了。我们都是要上战场的！我们本来就有半只脚踩在棺材里，至于到人间还是到地狱，这就要看你们自己的运气了。”

两个人的脸色有些难看，张了张嘴想反驳什么，秦邀月笑了，声音之中满是森寒冷冽，“我们既然从军，就是要为百姓们出生入死的。无论是死在战场上，费进最后一点力气争取他们一线生机，还是在京都为了阻止疫病蔓延以身涉险，这些都是我们的职责所在。”

他们早就整队完毕，秦邀月此番话落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之中，她一只手抚在并不常用的配件上，轻轻抚摸着剑身刻着的精美花纹。两位逃兵被她堵得无话可说，其他人被秦邀月这一番话说得隐隐热血。“诸君，牢记一点，我们的命可以因为任何一个弱者、任何一个南梁百姓弃之不顾。”

秦邀月顿了顿，唇边泛起一抹无谓笑意，“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种临阵脱逃的。”

“秦副将，我、我们……”秦邀月抬起了手，神色冷肃，“既然你们怕死，我不会勉强你们，自行去领二十军棍，你们可不用去。”

视线在人群之中逡巡一圈，又问道，“谁要与他们一道，谁还怕死，给我站出来，我给你们一线生机。”

除他们二位，竟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沉默地垂着首站在原地，秦邀月满意地笑了，“很好。好极了。”

“走！”

秦邀月冷眼看了一下两个贪生怕死的，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都跟上。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逐渐远离，二人脸色苍白地看着一行人的背影。……秦邀月也怕死，南梁帝还存在着一点良心，早早在前些日子就给他们赶了一批手套和面罩，如今难民四处跑，他们两人为队，一人负责几条街。终究是奏折上得不够早，南梁帝脑子不知道怎么转的，许是一开始没有意识到这个疫病会如此霸道，过了三天才想到要将这些人隔绝在外。秦邀月与林渡一组，很快就将几条街都搜尽了，秦邀月和林渡不敢冒进，尽管有些不尊敬人，但两个人都以保住性命为主，一人一只手拖着人。这些人南梁帝已经安排好了隔绝的地方，在京都的凤凰街腾出来一座宅子，本是该拉到城郊去的，那一处人最少，奈何城郊那一处实在是太多疫病患者，估计他们去了有来无回，因此将整条凤凰街的人都腾了出来，在那处做了一个隔绝处。要处理的人实在是太多了，秦邀月两个人不可能一个一个送进凤凰街，都是一个推车推着四五个人，给人盖上一层白布，亲自送去凤凰街。期间遇到了不少尸体，依着顾千丞的意思，尸体他们都没碰，在原地烧了，秦邀月双手合十，给烧焦的尸体微微拜了一拜。林渡：“走吧，今天还有三条街。”

秦邀月叹了一口气，多少有几分伤感，“果然啊，天灾难挡，夺命最是快。”

林渡也无声地摇了摇头，“无妄之灾，来世愿安。”

秦邀月和林渡对视一眼，拖着疲惫的身体继续去下一条街道了。一天下来，基本上疫病患者已经被挪到了凤凰街，秦邀月等人都是疲惫不堪，顾千丞再军营前面焦急等候，一看到几人便要上来。秦邀月手碰过疫病患者，自己明天会不会出事都不知道，怎么敢让他靠近？她举起手，“殿下，有什么站在那里说。”

顾千丞招了手，后面的侍卫搬出来一个大大的麻袋。“你们回去用这个沐浴，只有一些抑制作用，总之，你们都小心一点。”

顾千丞眉眼之间再无往事的稀松笑意，一双长眉皱得紧紧的。秦邀月头皮有些痒，不敢贸然去抓，忍得面色扭曲，问道，“殿下，你可研制得出解药？”

“今天给你们配得已经是我近几天来废寝忘食的成果了，不一定有用，明天去给他们试试，大概能延长一下他们的死亡时间。”

顾千丞狠狠地摁了一下眉心，“其他的，我不敢做保证。”

秦邀月等人送走了顾千丞，秦河感叹一句，“九殿下真是我见过最不像皇子的皇子了。”

秦邀月费力将手上手套给摘下来，洗手过后又将面罩摘了，聚在一起通通给燃烧掉，扒拉开袋子。袋子里面已经将药分得整整齐齐了，一袋一袋的用收纳袋装好，多了两袋，是为那两个懦弱的逃兵准备的。秦邀月冷笑一声，为了避免不公，将药都藏在了仓库里面。秦邀月等人都各自回去沐浴，沐浴完以后，一行人默契地在膳房相聚，谁都没有再多说一句什么，默默地啃起了难得的加餐。南梁帝体谅他们，今天的饭桌上荤素搭配，他们一群人都像陀螺一样转了一整天，秦邀月管不上是不是恶鬼扑食了，像之前在青州之时与一群人抢吃的。分到最后还有剩余，看着彼此脸上或多或少蹭上的灰，他们彼此都笑了，秦河啃着一条鸡腿，“其实这样也挺有意思的，我们可都是英雄啊。”

秦邀月也掂量了一下自己手中的鸡腿，“本来就是，只不过现在是超品的，以前是低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