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静静的凝视着沈执，像是在揣度他话中的深意。沈执并不躲避她探究一般的视线，他看着人来人往的京都大街，耐心的补充道，“西凉女帝给王爷带来的，自然不可能都是不愉快。”

“咯哒”秦邀月咬碎了一个栗子壳，黄色果肉被她洁白的牙齿一分为二，她像是并不觉得自己的吃相有任何不体面的地方，把中间黑了一块的地方展示给沈执看。她说，“坏了。”

但是她没有把栗子给扔了，反而放进了嘴巴里，双颊鼓动。“为什么坏了还要吃？”

沈执不禁哑然失笑。秦邀月脸上的表情很严肃，“很简单的道理，因为这个东西是你送的，既然是别人送的东西，再坏也不能再旁人面前体现出来。就像你接下来说的话可能是我不喜欢听的，可是我亦然要装作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沈执敲了敲秦邀月的脑袋，“你在吃醋吧？西凉女帝和王爷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是我觉得王爷最接近‘人’的时候。有血有肉，会喜怒、知哀乐。”

秦邀月满口都是坏栗子的味道，她吞了吞口水，“你的意思是，王爷在没有遇到西凉女帝之前，不像一个人？”

“王爷在遇到西凉女帝之前，只是王爷。是陛下必较重用的一个……”沈执抱歉地笑了一下，“或许这么认为是我的不敬，但我觉得他是陛下的一个工具，陛下指向那边，他就会顺从地走向那边，和现在差不多。除去七公主之外，我……”沈执说到这里，却再也无法说下去，或许是接下来的话会更加难听不敬，或许是实在不忍心再说下去。“西凉女帝其实是王爷的救赎，王爷有时从西凉回南梁，我甚至不太敢认他。就在那段时间，他对陛下的多项政法提出了质疑。也是那一段时间，陛下开始对王爷极为不满。”

秦邀月微微惊讶，“原来陛下对王爷的偏见是这么久之前的事了？”

沈执轻轻的“嗯”了一声，“西凉女帝救了他，也毁了宁王。”

秦邀月咬了咬唇，她和楚墨的确在多项律法之上发生过冲突，不过一般都是以自己的妥协为句号，没想到自己的意见是被楚墨采纳的。“陛下觉得，王爷被西凉女帝迷得三迷五道，才敢这么多次忤逆陛下。颇有些不许殿下去西凉的意思，但是殿下坚持要去。”

沈执继续说。秦邀月在这个时候打断了沈执，把自己多年的困惑都问了出来，“实际上，我到今天也不是很明白，为什么。王爷要去西凉当丞相？”

沈执耸耸肩，“起初不过是想去历练历练，探一探他国水深和西凉风土，谁知后来被女帝封相了，倒真的帮西凉打理起一些事宜来。”

秦邀月不禁苦笑，“倒是西凉女帝束缚了他吧。”

沈执奇怪地看着秦邀月，“你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不要把西凉女帝想的太坏，‘束缚’这个词太严重了。”

“总之，西凉女帝对于王爷而言，是白月光一般的存在。”

沈执说，“绝对不是束缚、拖累。王爷也是在西凉的时候，才开始大放异彩。”

秦邀月陷入了沉思。“你喜欢王爷。为什么不和王爷说？”

谈完了西凉女帝，沈执开始切入正题。秦邀月捏了一捏自己的耳垂，问道，“你觉得我们两个之间，会有结果么？他只能是王爷，我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个下属罢了。说了没准他能直接把我杖毙了。”

沈执忍不住曲着手指弹了一下秦邀月的额头，“想什么呢？你真的觉得王爷对你的态度是上司对下属的态度？”

秦邀月匪夷所思地盯着沈执看，“不然呢？”

“王爷从来不会对一个下属这么关心……”沈执的话不过才说了一半。“嗳嗳！前面的两位公子让开一下。”

一个推着满车菜的老汉大声喊着，同时车也咕噜噜地往他们这边而来。秦邀月和沈执不得不挪一挪脚，融入了密集的人流之中，周围喧嚣之声四起，秦邀月和沈执需交谈的很大声才能听到彼此的声音，但事关楚墨隐私，沈执不能说得满天下都知道，秦邀月还需要继续回去巡逻，两人便就此告别了。直到找到秦河一行人，秦邀月才琢磨出几分不对来，沈执方才想要说什么？楚墨也喜欢她？算了算了，想想就好，楚墨对她的态度确实不像上司对下属的态度，但至少从前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楚墨没有天天让她抄典籍。想起楚墨罚自己抄的典籍，秦邀月的头再次疼痛起来，她早就不记得自己到底欠了楚墨多少次诗经了，好在楚墨现在好像也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而且这几次楚墨都没有给特定期限，但秦邀月敢肯定楚墨没有忘记这一茬，他肯定会在生她气的时候把这一件事抖出来为难自己。被楚墨坑过很多次的秦邀月表示自己非常有心里准备。“诶哟——”秦邀月肩膀一疼，与此同时，他们周围的路人飞快的空出了一块地，秦邀月思考的太过于深入，没有注意路，等反应过来，她已经把一个老人撞倒在地上了。“副将，想什么呢？”

身后不知道提醒了多少次的秦河上前问道。秦邀月忙不迭蹲下去扶那一个老人，好在老人并不是斤斤计较之辈，秦邀月再三道歉，他也没有为难秦邀月，只是苦笑着说，“小伙子啊，下次走路注意一些呀，我一把老骨头，险些就被你撞散啦。”

“实在对不住，方才想一些事太入神了，您要去哪儿，我带您去。”

秦邀月双手合十，诚恳的说。老人摆了摆手，说道，“不必啦、不必啦，老头子我自己走回去还是没有问题的。”

秦邀月又温声说了两句，老人才扶着腰颤颤巍巍的拄着拐杖，离开了，看他走路的姿势并没有什么不妥的，这才把心放回了肚子里。秦河禁不住稀奇地拍了拍秦邀月的肩膀，道“不是，秦副将，你想什么呢？”

秦邀月挠了挠头发，颇有几分心不在焉，“没事，就是有一点走神。不打紧。”

秦河道，“你和沈副将谈完以后脸色就怪怪的，你们说了什么？”

“一些有关王爷的事情，你要听吗？”

想到初一当晚秦邀月对自己说的话，秦河脸上顿时露出了敬谢不敏的表情，他的表情微微扭曲了一瞬，轻咳道，“不、不必了。”

其余人士都露出了好奇又八卦的表情，通通被秦河给打了回去，秦邀月耳根子倒也落得一个清净。巡逻完几个人都有些精疲力竭，尤其是秦邀月经过一天高度思考，集中的想念楚墨，大脑已经要转不动了。她揉了一下太阳穴，步伐有些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