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去柳卿词那个不能算插曲的插曲，秦邀月没有遇到其他的趣事，宫宴落幕，已是酉时，不少大人都喝了酒，关系好的几个成群结队，差点就要仰天长啸起来，不过也用不到秦邀月一行人，他们各自都带了侍卫小厮。秦邀月护送楚墨回府，楚墨今日喝酒喝得有些多，身上的草木香味被一股淡淡的酒香覆盖。他的神色如常，黑暗之中，看不出脸有没有红，但他走路姿势四平八稳，双手负后与楚昊交谈，大概是没有什么问题的。秦邀月在后面看着两个人的背影，宫灯拉长了两个人的身影，幽幽映在青石板上。因为宫宴的原因，落钥的时间完了许多，也取消了宵禁，他们两个的声音都不大，加上今夜风大，他们的声音越发不清晰。秦邀月百无聊赖地敲打着途中经过的花草，心不在焉地想着天马行空地事情，一时没注意到前面的楚墨停了下来，整个人都撞到了楚墨的背上。秦邀月揉了一下自己的鼻子，楚墨也扭过头，长眉轻皱，似乎在无声的训斥。“属下该死。”

秦邀月抱拳。楚墨没再管秦邀月，一行人齐齐给对面的人行礼，“燕妃娘娘。”

楚昊的眉头皱了一瞬，很快又舒展开了，“更深露重，娘娘不回宫休息么？”

柳卿词给他们几个服了服身子，“两位殿下。本宫正好经过此处，不料还有缘和二位殿下偶遇。”

秦邀月心里禁不住翻了一个白眼，这话是不是太假了一点？燕妃的‘归来殿’压根就不用经过百花园，绕这边的路回去，没有轿子，要半个时辰才能到。楚昊两人装作傻子，没有听出这一句话的半点端倪，楚昊浅笑，温温的说道，“那燕妃娘娘一定要小心夜路了，前面的那一段路宫灯坏了几盏，娘娘过去时还请注意。”

“多谢越王殿下提醒，两位殿下回程也请小心。”

柳卿词最后瞄了楚昊一眼，服了服身子，“先行回宫。”

“恭送燕妃娘娘。”

一行人又道。柳卿词带着自己的宫女们从他们面前娉娉凫凫的离开，楚墨和楚昊便继续交谈起来，他们两个再谈秦清云，秦邀月便竖着耳朵认真听。“五弟，依着你看，清云郡主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楚昊的声音满含笑意，似只是处于好奇和疑惑问。楚墨这么计较当年秦邀月的死因，深入调查一下，就会明白秦邀月的死和秦清云也有一定的关系。楚昊这么问，无非就是在揭开楚墨的伤疤。若是楚墨对秦清云的评价很难听，就是自己小肚鸡肠，对过去斤斤计较，若是他对秦清云的评价还不错，就是他忘恩负义、无心无情。面对这样的刁钻问题，楚墨并没有沉默多久，他声音平淡，像是在评价一件没有什么价值的物品，他说，“花瓶、一无是处、养尊处优，自视甚高，自以为是天上清云，实际不过脚下黄土。”

他这个评价可谓半点情面都不讲，难听到了极点。秦邀月这才想起，楚墨完全就不怕旁人说他小肚鸡肠，他对凌萱的评价是‘一无是处’，人好歹是他侧妃，他也半点面子不给，更何况是秦清云。楚昊听到这个评价也显而易见地愣住了，这个瞬间很短，他很快又无奈地笑了，“你啊。说话不要这么直白，他可能会是你未来的皇嫂，你这般在我面前说她，就不怕我恼么？”

“皇兄。臣弟劝你一句，她并非良人，况且许多人都明白她心系晏之，为晏之甘愿沦为一个蛇蝎妇人。当心后院起火。”

楚墨抿了抿唇。楚昊手上的折扇一收，干脆的敲了敲楚墨的头顶，这个动作放在顾千丞身上并不违和，毕竟顾千丞比楚昊挨了一个头，但是楚昊和楚墨可以平视，两个人比不出一个高低，这个动作就有些诡异了。楚墨眉心狠狠一皱，形成一道浅浅的折痕。“你说话不要太直白了。父皇就是讨厌你这一点。”

楚昊声音之中的笑意淡了下去，“况且，婚姻之事，素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能由你听风说雨？”

“臣弟明白这一点。臣弟只不过是提醒皇兄一句，皇兄你须多加提防，谁也不知道，她会来干什么。”

楚墨这一句话说得必较含蓄，有心之人却不难听懂。一个深爱着野心家的女人，委曲求全的嫁到异国，那个野心家会让秦清云干出一些什么事，这就无从得知了。楚昊唇角微微挑着，继续扯着楚墨往前走，“你呀。这个毛病，得改改了。皇兄能纵容你随便说话，父皇可不行啊。”

“嗯。”

“皇弟，你今年也二十有八了，还没想娶正妃么？”

楚昊状似无意，随口问道。秦邀月的耳朵竖得更高了。楚墨说，“如皇兄所言，父母之命，父皇自然有他的安排，臣弟与侧妃也不过成亲半年，父皇应该不会太快给臣弟纳正妻了。”

楚昊若有所思，“说的也是。不过皇弟就没有心上人么？那些世家小姐，一个赛一个美貌，皇弟都看不上？”

楚墨正了一正自己的衣襟，“皇兄说笑了。怎么能是臣弟看不上他们，如今世家小姐中，怕是没有谁愿意嫁给臣弟吧。”

“噗。”

楚昊摇了摇头，笑得有些放肆，“皇弟，你想多了，冲着你这一副皮囊才学，便是不少姑娘得梦中情人了。”

楚墨是不受宠，但并不妨碍姑娘们春心萌动。“皇兄说笑了。”

楚墨道。楚昊格外认真地盯着他看，意味深长地拖长了调子，“皇弟啊，该不会是还没有忘记她吧？”

在场之人，都明白‘她’指谁，秦邀月神色有些紧绷，拳头松了又握，楚昊反复挑战楚墨底线，是不是也该适可而止了？宫灯有些暗，楚墨脸上的表情难以揣测，空气宛如凝结，片刻，秦邀月才听到楚墨在笑，他说，“有些东西，不可忘。皇兄。”

楚昊又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架势，拿着兄长的腔调教训道，“皇弟。你该明白父皇最厌恶你什么。你太痴情了。长情的人在侯门之中，注定没有好下场。”

楚墨沉默了，似乎是被楚昊逼的哑口无言。楚昊叹了一口气，似无声的惋惜。“皇兄，并非我长情念旧，是总有这么一个人，能让你念念不忘，不过我正巧遇到了。”

到达宫门的时候，楚墨才跟楚昊认真地说。很显然，楚昊没有遇到这种人，因此把楚墨的行为归纳为‘愚蠢’‘无聊’一类，他如今有些困倦，只想赶回府休息，不想与楚墨争辩什么。字字都是情话，秦邀月揉了一下自己的耳根，看着楚墨上了马车，楚墨临走前还掀开帘子嘱咐道，“不必送了，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