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墨抬起的步伐再度停住,“站住。”
几个太监这次看清楚他的脸,连忙放下担架行礼,“奴才见过宁王殿下。”
楚墨的手指在担架上点了一点,“怎么回事?后妃?”
两个太监摇了摇头,“回王爷的话,这些人都被烧的面目全非了,分不清是什么人,但是冷宫中的娘娘们一个都没有少,想来并非是后妃。”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眼底看到了几分晦涩难明。“下去吧。”
楚墨摆了摆手,两人并肩走进了秋牧野所在的宫殿。“封鸣,你去贤妃宫中看看,调查一下宫中失踪人数。”
好在有一点点是要靠自己实力的,而不是都在跑腿,封鸣脆弱的内心得到了一丝补偿,笑得如同孩子一般的应了一声是,把食盒交给秦邀月,转身离开了。楚墨踩上了阶梯,莫名其妙地问道,“他那么开心作甚?”
秦邀月思忖了一下,“大概是更年期到了?”
两个人说着,已经走到了秋牧野宫殿前,不得不说,南梁帝厌恶他厌恶得真是连面上功夫都难得做,宫殿很烂很冷清,墙角处墙皮脱落得厉害,裂开的缝隙中已经长出了野花野草,苔藓铺满了三层阶梯,左边的石狮子断了半条腿,牌匾上写着‘寒水殿’三个字倒算的上是遒劲有力,忽略它摇摇欲醉的事实,它是整个宫殿唯一能看的东西了。窗和门都是纸糊的,但这些纸都破了大大小小的洞口,楚墨却还是维持君子本色,上前敲了一敲门。“楚墨,我说你啊,就没有必要敲门了吧,这破门被你敲一下没准就要倒了。”
秋牧野无奈的从里面开了门,看到他身后站着的人,明显愣了一愣,但这种愣神很快就消失了,他笑了一笑,“怎么今天有时间来找我了?我可是没有酒了。”
秋牧野现在的脸色难看极了,脸上还有几道淤青,身上的衣袍也都被洗皱了。秦邀月晃了一晃手上的东西,“我们王爷给你送温暖来了。”
“哦?那就多谢王爷了。”
秋牧野接过食盒,当着两个人的面打开食盒,看了一眼里面的食物,抽出一块糕点往嘴巴里面塞,含糊不清地说道,“绿豆糕嘛,味道真不错。王爷如果再不来,我大概也差不多要饿死在这里了。”
他把两个人迎到了里面,糕点一一摆放在桌面上,感叹道,“要是再来一坛酒就完美了。”
秦邀月抽出腰间的酒壶,“诺。今早刚买的花雕。喝呗。”
秋牧野揭开酒盖,“你喝过?”
“没有啊,这不是特地买来给你送行的吗,怎么好意思喝呢。”
秦邀月抓了一块水晶糕,慢慢的品尝起来。“哈哈哈,你可真会开玩笑啊秦兄弟。”
秋牧野说着,仰头喝了一口花雕,擦了一擦唇角,“唔。好喝,就是死也值得了。”
“他们不给你吃的?”
秋牧野的吃相有些狼吞虎咽的味道,她又把他的住所给看了一圈,他的住处虽然并不奢侈,甚至十分简陋,但是很干净,床榻上的旧被褥叠放得整整齐齐,帷幔扎得高高的,书本整齐摆放了两层书柜,因为纸窗破陋的原因,落在房间里面的眼光深深浅浅,空气中灰尘漂浮,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味,细闻之下,有些像是水果的那种香甜味。“前几天是有一些馊的,据说是有一位冷宫娘娘去了,才给我的。后来眉给那娘娘做饭,我自然就遭殃了。好在从王爷那儿骗来的金银细软还剩下一些,否则我估计你们今天看到我的尸体都已经腐臭了。”
秋牧野半开玩笑、半是嘲讽地说道。三人短暂的静默了一瞬,秋牧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王爷。你来找我不会就是来给我送吃的吧?说吧,你今天又是为了什么?北漠败了还是胜了?我是要死了?”
“不至于死。”
楚墨吸了一口气,“你希望北漠输还是赢?”
这个问题,如果设身处地站在秋牧野的角度来讲,大概是有些难以回答的,毕竟如果他希望北漠输,那就是贪生怕死,不敢为国家大义牺牲自我,如果选择赢,那也只能说他有牺牲小我的精神。秋牧野却片刻犹豫都没有,果断地说道,“我自然希望北漠输。好死不如赖活着,我可不想死。”
说到底,他为北漠付出了很多,自由青春都付给了国家大义,可国家大义却置他与不仁不义的地步,明明换来北漠安定的是他,他在南梁待了十多年,日夜只能守在这四方天地,人人都可以在他头上踩一脚,凭什么现在他守护十多年的安宁又被自己所拥护保护的势力而瓦解?这不是太可怜了么?他成什么了?他们把他当成什么了?“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秋牧野闭上了双眼,“说到底,是我傻吧。”
秦邀月恍惚在他身上看到了楚墨的影子,毕竟楚墨不也是做一些分内之事做到极致,却还要被满朝文武弹劾嘲讽,南梁帝置之不理。也难怪两个人能说得来,原来他们竟然有如此相似的一面……秋牧野大喝了一口酒,睁开眼睛又是一片清明,“狗屁北漠,老子付出了这么多,现在还想来要老子的命!老子才不会给你!”
把他惹急了,他直接逃跑就是,反正这宫他早就不想要呆了。“灯尽油枯。你在他们眼中已经没有价值了,他们当然会随意宰割。”
秦邀月若无其事地耸耸肩,“所以,教你一招吧。”
秋牧野挑了挑眉,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秦邀月慢悠悠地吃了一块糕点,慢悠悠地说道,“永远让自己保持一定的价值啊。你这个质子实际上当的真的很失败,你难道没有这种感觉吗?无论在南梁还是在北漠,你除了拖延时间这个价值,就真的……”她摇了摇头,“如果我是北漠帝君,我也会牺牲你的。”
秋牧野下意识地看向楚墨。“你说说啊,你好歹也在北漠待过很长一段时间对不对?你来的时候你就果断地跟陛下说你掌握了北漠重要情报,比如什么军事图啊什么的,但你提的一定要隐晦一些,最好说自己一回北漠保证给他送来之类的,如果陛下想要,就必须要对你好。尽管他怀疑,他也不会这么针对你啊,是不是?这就是你在南梁的‘价值’。”
秦邀月笑眯眯的解释道。秋牧野饶有兴味地勾了勾唇,“你这个主意倒是挺有新意的。”
秦邀月继续道,“要搞定北漠抱住自己的小命也不是很难啊,你就说你已经复制了军报呗,反正你人在南梁,他们也不可能真的过来找你。你两边都有了价值,他们当然不会轻易动你了。”
“受教了。秦先生真是了不起,过去没有少干这一些勾当吧?”
秋牧野笑吟吟地吃了一块枣泥糕,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