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邀月将纸张放在蜡烛上面,火焰慢慢的吞噬纸张,她一松手,落在地上激烈的跳动一下,便沉归为一片黑色的灰烬。上官将军也没有阻止她,但听她说,“那你要如何回去跟誉后交代?”
上官将军摇了摇头,道:“大不了便是一死了之,比起死我更怕问心有愧。”
秦邀月由衷的纳闷了,按理来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自认为不是什么品行端庄行为坦荡之辈,怎么交的这些个朋友一个比一个将道义?满口都是仁慈宽容的……秦邀月不知道说什么,便叹了一口气,道:“没办法了,我亲自取会一会誉后吧。”
虽然换一个身份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突然出现的陌生人越多,反而会让誉后更加不安,而且目前西凉丞相站在自己这一边,这个便利还是可以好好利用的。于是她笑了笑,衣服神秘又意味深长的模样道:“放心吧,我自有分寸。届时入了西凉皇城,我自然会先去找誉后,不会给你找麻烦的。”
上官将军连忙道:“我不是怕你给我找麻烦。”
秦邀月笑眯眯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而后道:“我明白我明白,不用说太多。乖乖的回去睡觉。”
说着,哈布忘记在他脑袋上薅了两下,慈爱的仿佛他的前辈。上官将军将这一种诡异的想法抛了出去,他兀自摇了摇头,慢吞吞地道:“如果你又什么难处就尽管跟我说,我不会不帮你的。”
秦邀月敷衍地点了点头,挥开苍蝇一般地挥动着手,上官将军沉重地叹了几口气,把没有说完的话给交代了,这才掀开帘子走出帐篷。秦邀月摸了摸下巴,擦了擦头发,便合衣躺在了床上,闭上了双眼。露宿荒野,自然是不敢睡得太死,因此这个晚上秦邀月的睡眠质量不好,又做起了梦,这次梦到的倒不是楚墨了,而是誉后。那是她登基前最后一次看到誉后,她当时穿的依旧是那一身黑色的繁复宫装,那时候还是皇后,黑色华袍上绣着伸着长颈的凤凰,翎羽栩栩如生,看上去贵重矜持,她慢慢地揉着怀中的一只波斯猫,对尚且还站在庭院之中的她说道:“跪下。”
他的语气很轻,却含着几分不容置喙的强势,秦邀月看到自己穿了一身火红,脖颈上挂着一道长命锁,头发扎成了一个简单的流云鬓,上面金钗与银环交错,脸上一派淡然孤傲,双手环胸,摇了摇头,道:“母妃,明日儿臣就登基了,儿臣会做一个好皇帝。”
“放肆!”
誉后将面前的果盘通通扫在了地面上,唇边是一道阴森到祭奠的笑容,看她的目光不像是在看什么女儿,而像是在看纠缠了几辈子的仇人,她道:“真正该当皇帝的不是你,是你弟弟!”
秦邀月唇边顿时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表情看上去不屑又烦恼,道:“母妃,你真以为我就像坐上那一个破位置?问题是他不争气啊,我有什么办法。若你非要让他坐,西凉就算不灭亡也是日渐衰微,而我不一样,我绝对能让西凉在我手中壮大。”
誉后走到她面前,脸上阴云密布,她道:“你懂什么?女子不可以为帝!你就是当上了又如何?难道你不能在幕后辅助你弟弟?非要自己上台?”
秦邀月双目颜色尤其漆黑,道:“自然,既然是我辅助,功劳是我的,我凭什么不能当,是他自己没有能力!更何况他也……”说了一半,誉后扬手就要扇巴掌,秦邀月眼疾手快地拦了下来,她五指都涂了鲜红地丹蔻,况且她也不胖,手上覆盖的皮肉有有限,颤抖时像是女鬼的利爪。秦邀月挑眉,道:“母妃从前可是会跟我讲讲道理,如今竟然气地要直接动手了,我还是劝母妃你歇着些,你知道没有人能劝得了我。”
想到了什么,她眼中又出现了无数笑意,轻柔道:“当然,除了他以外。”
誉后胸脯上下欺起伏,手颤颤巍巍地指着他,道:“你、你是不是、是不是……打算把西凉江山拱手让给他?本宫告诉你,你休想那么做!”
秦邀月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失真,但言语之间那种荒谬感依稀还可以辨认,她说:“我自己亲手打出来的东西自然不会随便送给旁人,母妃大可以放心。西凉江山是姓秦的,至少百年之内是。”
誉后依旧恶狠狠盯着她。秦邀月笑了,道:“好了,不同母妃多说了,我还要回去试试衣服。”
不恭不敬、不伦不类地行礼以后,秦邀月转身就走,谁料这个时候誉后手中竟然出现了一把长刀,秦邀月知道梦中的自己看到了,却怎么都躲不掉,那把刀正正穿过自己的心脏,无数鲜红的血液溅落在誉后脸上,鲜血之后是一张近乎癫狂的脸,她放声大笑,道:“我说过、我说过你不会是西凉帝皇,若是不能劝动你,我就亲手毁了你!”
秦邀月的身体缓慢下坠,誉后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徒然又冲上去抱住了她,眼中泪水连连,道:“月儿,你不要怪母妃无情,实在是你、是你太过于大逆不道,就是我不这么做,总有一天也会有人这么做的,于其这样,还不如我亲手了结你。”
秦邀月口中鲜血不止地躺在了誉后的怀里,嘴巴张张合合,似乎想要说什么,最后却又只能吐处更加大口的鲜血,而后便沉沉地合上了双眼。誉后放声大哭,又大笑,状弱痴狂,道:“你没有做错什么,你只是生错了性别,你应该是一个男子的……”“月儿,下一辈子你要好好看人,听母妃的话,宋宸不是什么好人,不要那般痴恋他……”……秦邀月猛然从梦中惊醒,呼吸粗重,擦去了额头上面的冷汗。那一个梦前面部分是自己熟悉的,但后面却是一段完全陌生的记忆,至少后来她确实又感觉到誉后动了杀机也抽了刀,但是没有动作,就把刀给放了回去……那只是一个梦,秦邀月倒不会真的把誉后的话当真,以往心悸一会儿便罢了,这一次持续的时间却有一点长了。她穿鞋下床,喝了一口水,这才看到外面天色已经大亮了,垂着眸沉思片刻,自己拥有后来的记忆,根据那段记忆做出一个梦也不是不可能的。不必这么在意,楚墨难道还比不上一个梦有分量吗?将呼吸逐渐放缓,外面传来了副将的叫唤声:“暮秦,起床了。”
秦邀月随口应了一下,将放在枕头下面的匕首塞进袖子里,掀开帘子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