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音则是不管烫不烫先放进嘴巴里，等觉得烫捂着嘴巴，眼中有泪光闪烁，道：“还是这么好吃，主子，你记得我们以前、还有迟夜莫柯那一会，最喜欢来这一家吃了，那时候我们四个人，占一个大桌子，老伯还会给我们一大壶自己酿的羊奶酒，大冬天的，也不下雪，就坐在街头，高谈阔或。”

说着，她眼中的泪水流的更加欢快了，也分不清是被烫了，还是回望到那一段不可追忆的过去，心里格外悲伤。秦邀月又吹了吹馄饨，眼中颇有几分感慨，道：“自然记得，那时候你刚跟我，特别不服气我，成日要和我对着打，又打不过，就和迟夜闹脾气，我知道了就带你过来这边吃。“她笑着又吃完了一个馄饨。弦音又是怀恋又是伤感地叹了一口气，摆摆手一副休提往事的模样，恶狠狠地又咬了一口馄饨，道：“物是人非了。”

秦邀月摇了摇头，笑道：“并非如此，你看那老伯其实就没有什么变化，这么多年来都是摆着一副笑脸，接带所有人，不管他们心怀善意或者是恶意，总是用最大的宽容包容旁人。”

弦音的眼神不自觉也柔和了下去，她揉了揉眼睛，道：“这倒也是。你当初那具身体去世以后，这老伯也难过了挺久。”

秦邀月笑了笑，道：“我和老伯挺熟了，每次出来都会在这里吃东西。”

弦音没有再说话，只是自顾自的低头吃鲜虾馄饨，等一碗面吃完便叫来老伯付钱，她还特的塞多了一些，老伯连连拒绝，道：“用不着这么多。”

弦音死活要给，老伯无奈一笑，拿起油纸装了两张烙饼，道：“两位闺女真是人美心善，这些给你们。”

弦音就乐呵呵地接了，道：“多谢老伯。下次还来你这里吃。”

老伯笑眯眯的目送他们两个离开，沉沉的感叹了一声，道：“真是有点像。”

……为了接应他们两人，上官将军在路上的步伐还特德放慢了，待秦邀月找到大军，他们还在西凉境外不远处驻扎着聊天，虽然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家酒在门口还不回去，但秉承着反正回去也是耕田不如听领导的话好好休息的心态，他们在城外的日子过得十分舒心。他们赶到时已经入了夜，不得不说，西凉虽然地方偏僻，戈壁风沙千里，但在西凉沙漠的天空却尤其好看，夏天不论，入了秋冬，到了夜里，这里可以尽可能地看到最大片地夜空，满天地星子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一轮明月如同瑶台明镜，影影绰绰地在青云端露出了一个头。一眼看过去，绵黄色的沙漠绵延向一望无际的天空，静谧十足，除了士兵们的笑闹声音便没有其他的声音了。两人回到军营，上官将军正心不在焉地架着烤鱼，看到她们，他地目光刹那亮了，而后兴致勃勃地站起来，眼睛亮晶晶地道：“你们回来了？”

弦音忍不住轻笑一声，揉了揉他地脑袋。秦邀月接过他手上的烤鱼，随口道：“看上去你们的日子过得实在是太滋润了。”

副将伸手往她身上推了一推，笑道：“你这叫什么话，怎么跟上级来了似的口吻。”

一群士兵吃吃地笑，有人递了一个酒壶过来，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来点？”

秦邀月揭开封泥，闻了闻，酒闻起来就透露着一股劣质的杂味，不过大概是很烈的，她随意喝了一口，酒量不如从前，入了喉咙脑袋就有一些晕晕沉沉的，稍微过了一会儿，便又好了一些。不过戴着人皮面具倒是即使脸红了这一些人也看不到，那人见她喝了好几口脸还没有红，依旧再慢慢挑鱼刺，不由得由衷的赞叹道：“好酒量。”

秦邀月面无表情的开始啃鱼，这么多人在眼前，之前做的荒唐事还是不方便聊，一行人也不觉得扫兴，划拳的划拳，行酒令的行酒令，而上官将军则凑过来悄悄地问道：“如何？进展可还顺利？”

弦音大大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笑道：“何必这么紧张呢？放心啦。”

上官将军微微松了一口气，又同两人聊起一些其他的，扯天扯地扯到了父母，上官将军眼中稍有动容，葱怀中摸处了陶埙，看着它的目光备含珍视，他道：“我母亲临走前，只给我留下了这个东西。”

弦音接过去看了看，道：“有些孔雕刻的不是特别均匀，你母亲自己做的？”

上官将军点了点头，低下头道：“我母亲精通乐理，特别擅长古琴等乐器，我小时候也算是接受音律熏陶长大的，但却是一个五音不通的音痴，有时候想家人了吹一吹，反而被这一群小子嘲笑。”

旁边的副将过来搭上他的脖子，打了一个酒嗝，晃着手中的酒道：“将军，不是我说你，你的那一个陶埙吹的确实不乍地。你想家我们也想不是，本来人家浊酒一杯在听听乡音就已经够悲凉了，结果你还要吹这么一个玩意。”

上官将军恼羞成怒地推开了他，道：“滚滚滚。”

弦音弹了弹他的额头，道：“这玩意还不容易嘛。”

她将手中的陶埙仍回去给上官将军，又在怀中摸了摸，摸处另外一个陶埙。秦邀月唇角抽了抽，有时候真的觉得弦音的口袋是百宝箱，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都能从那里面翻出来。上官将军目光之中也含着几分惊异，弦音倒是没觉得有什么，解释道：“之前觉得好玩就买了一个。”

而后，将陶埙抵在唇边，幽幽吹了起来，她闭着双眼，埙声不断往外米娜扩散，在着荒漠之中，在这寂寥的夜里，这明亮的篝火之前，她再吹一曲《折柳》，倒真真是‘何人不起故园情’了。不少醉酒的人顿时都清醒了不少，晃了晃晕沉沉的脑袋，醉醺醺的互相依靠着，谁也不去打扰谁。事实上，他们这群人都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的人，其中更有不少是失去了妻儿家人以后才选择从戎或者是因为强制的征兵而来，只有那么一小部分是甘愿报效国家、以死明志的人，但既然来了，大家都是半条腿踏入棺材的人，总是担心有战乱上战场，少有几天活得畅快。尤其如今还不能算一个太平盛世，他们要担心的就更多一些，但是表面上说得那一些却都太过于浅显，内心深处真正纠结彻夜难眠的恐惧实际上并无人可以解，唯有以其他一些东西抒怀，此刻便是了。一曲终了，弦音放下了陶埙，双手撑着膝盖看着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