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小菱咳嗽了半天,还没缓过来那个劲儿,就听顾承宣的声音在耳边炸开。“你有病吗!这么冷的天往水里跳什么!”
他浑身的气压特别低,声音听起来充满了愤怒,和一丝无法掩藏的紧张。他这是……在担心我?不对,他是在担心Seven!?为了一个新来的帮佣,他连盲杖都没有带,直接从里边冲了出来!?这个样子也敢往水里跳,去救人!?为了一个新认识的女人!?甚至是连话都还没说过的女人!?朴小菱觉得自己快气炸了!顾承宣也快气炸了。这个死丫头,明明说是生完慕生之后月子没修养好,身体一直不好。畏寒,是寒性体质。结果这么冷的天还往游泳池里跳!露天的游泳池啊!水温接近零度的!跳进去就算了,居然还能呛水!这么浅的游泳池,居然还能呛水!她脑子里都在想什么!?我要是没有赶到,那会出什么事!?想想就后怕!真是气死我了!顾承宣揽着朴小菱往水池边上游,把朴小菱扔上去之后,自己泡在水里。他抬手捋了把头发,把湿漉漉的头发拨到脑后,露出饱满的额头。朴小菱坐在水池边,冻得直打哆嗦。她顺着顾承宣的头发往下看,发现……顾承宣身上什么都没有……那件浴袍正在水面上飘啊飘。朴小菱:“……”难怪他一直在水里没出来……衣服没了……没了衣服刚好!在水里泡着吧!见异思迁的家伙!朴小菱想想会觉得后怕。倒不是说自己溺水,游泳池并不深,刚刚只是太慌了,被那一口水给呛懵了,没反应过来。就算自己调整不过来,这里四处都有顾承宣的保镖,看不到在哪里,但是肯定有的。有阿兰对自己的默许,那些保镖也就假装不认识自己。个别有疑问的,阿兰也早就料理好了,剩下的都是可靠的人。他们知道自己的身份,是肯定不会看着自己淹死在这里的。朴小菱后怕的是顾承宣。他看不到,贸贸然往游泳池中跳,这是很危险的!况且他从房里出来,居然连盲杖也不拿!别墅和那些规划好的商品楼盘不同,是没有什么秩序可言的。出了房门,外边还是泥土地,只是修了一条小径用来通行,其他的地方尽量保持原始美。想想,刚刚他要是发生点什么意外!那多危险啊!朴小菱整颗心也被撕成两半了。一半在担心他,想狠狠地教训他。另一半在想他对一个帮佣的心意,心底泛酸,更想教训他!总之,不管是什么理由,都让朴小菱现在很想揍他一顿。朴小菱一直不出声,顾承宣要听她的方位,有没有走开,还要注意她呼吸间的细微变化。但是泡在水里是有杂音的,很影响他的注意力。顾承宣抬手在前方的半空中抓了一把,皱着眉叫道:“Seven!?”
塞你个大头鬼!气死了!朴小菱推着顾承宣的肩膀,把他推回到水里。顾承宣忙稳住平衡,在远离泳池边缘的地方,随着水波浮沉。水花声太大,就在自己身体周围,以至于掩盖了其他的声响。顾承宣什么都听不出来,突然觉得头顶一阵湿重的风压下来。带水的浴袍落下来,把顾承宣给罩在下边。朴小菱冲他比口型:“水里泡着吧!混蛋!”
等顾承宣把浴袍扯下来的时候,只听到周围有脚步声向这个方向靠近,步态沉稳,频率固定,是训练过的。这是保镖。朴小菱那个丫头的步态不会是这个样子。但是除此之外,没有其他脚步声了。丫头呢?她不会是把我丢在这里,自己走了吧?保镖跟着跳到水里,护着顾承宣往阶梯的方向游。两个人游动激起的水花,彻底盖住了周围的其他声音。顾承宣坐在阶梯上,披上新拿来的一条浴巾,问保镖:“那个丫头呢?”
“在浴室……洗澡。”
顾承宣:“……”她居然真得把我丢在这里了!?把一个失明的人,一个人丢在露天的游泳池中!她不担心我看不到路回不去吗!?不管是身为朴小菱,还是作为帮佣Seven,这是她应该做的事情吗!?她脑子里在想什么!?朴小菱泡了个热水澡,把身上的寒气驱走了大半。不过初冬的季节,在露天的游泳池里出来,这对顾承宣这种身强体壮的男人没什么影响,对于朴小菱来说,就有点糟糕了。她这几年身体亏空太严重,体质要比一般人还差很多。平时看着没什么表现,但是稍微运动一下,或者受点寒凉,就都表现出来。朴小菱躺在浴池里,热气蒸腾。浴室封闭起来,氧气似乎变得不太够用,朴小菱头有点晕,昏昏沉沉的,浑身没什么力气。眼前还是顾承宣那张脸在晃动,硬朗英俊,目光凌冽。不管什么时候都带着冰,狠辣地刺伤别人。这样一个男人,小时候居然是那样清秀白净,甚至,还有些温柔。朴小菱到现在才想起来,自己被他牵着手,在狭窄昏暗的厨房过道里穿行的场景。少年的身形还很单薄,肩膀窄窄瘦瘦的。头发有些长,遮住了细白的脖颈。朴小菱仰着头看他,再低头看他那只拉着字的手。指节修长,带着少年人的柔软和青涩。五岁的朴小菱不懂什么是“男色”,只晓得这个人没有揍我,还喂我吃蛋糕,还给我点心和饮料。现在他还牵着我的手,说要送我回家。这么多人,只有他说,要送我回家。朴小菱把点心全部装到口袋里,还留出来一个,塞到顾承宣的手中。顾承宣回头,皱眉一双秀眉,低头看小豆芽。朴小菱捧着他的手往前送了送:“给你吃。”
顾承宣没理会,转身继续走。那注定是不平静的夜晚,倘若少年顾承宣真得成功地把朴小菱给送了出去,那也就不会有后来的事情了。但事实总不会如人所愿。顾家宣少爷十一岁已经懂得商场上的战术和博弈,但顾家老宅之内的一切调度,他从未经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