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那个男人!我虽然小,但是我都懂的!就是因为这个男人!就是他抢走了妈妈!朴小菱手里还握着枪,她颤抖地抬起胳膊,两只手还拿不稳枪支,而目光却是小兽一般,充满了敌意。还有杀意。朴小菱把枪口对准了那个男人,她不知道怎么瞄准,但是离地这么近,他人那么大,不管打在哪里,只要打在他身上就行了!“住手!”
“住手!”
两声呵斥,一声是身后的福伯,另一声听到枪声赶过来的少年顾承宣。莫忆文微愣,先看向顾承宣,和亲生儿子重逢的欣喜还没表现出来,她就在顾承宣的目光中看到了某种惊恐。她顺着顾承宣的目光,渐渐回头。看到了那个黑洞洞的枪口。莫忆文拼尽全力,把顾天成推到另一边。枪声响起,子弹射入肉体时的声音让人心碎。莫忆文几乎是和顾天成一起倒下的。朴小菱手一松,枪也落地了。怎么会这样……我不想打妈妈的……我不想的,我不想的!我只是想教训下那个男人!是他抢走了妈妈!我不想伤害妈妈的……可是好多血……好多好多血……都从妈妈身体里流出来了,把土地都给洇湿了。怎么会这样……后来的记忆都是很混乱的,很多碎片交织在一起,拼凑出一个并不完整的印象。朴小菱一闭上眼,就能想起当时的场面,都是支离破碎的。一会儿看到莫忆文倒在血泊之中,一会儿又看到那个少年奔跑摔倒的样子。所有的镜头都在晃,很多人都在尖叫,在吵,怒吼和愤懑的嘶吼像是野兽。最后,所有的画面都静止了。朴小菱眼前的景象停在那一个定格的画面之上。黑洞洞的枪口对着自己,是刚刚那个坏男人,举着枪,对准了自己。朴小菱心想,这就是做坏事的惩罚吗?我拿枪打了妈妈,现在这个男人要来打我了。这样也好,做坏事就是要被罚的,一定会的。枪声响起。温热的液体从脖子上流下来,顺着衣领,从领口钻了进去。朴小菱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被这血液给烫住了似的,开始颤抖。腥甜的味道在鼻腔里肆虐,一只手贴在朴小菱的脸上。莫忆文抚摸着她的脸,声音轻如风,随时都会散掉。她颤抖着抱住朴小菱,低声说道:“我的好孩子,不用怕。不用害怕。”
朴小菱仰起头,瞪着眼看着莫忆文,想把这个画面刻在脑海中。莫忆文的血还在往下流,全洒在朴小菱的身上。她中了两枪,一枪卡在肩胛骨中,是朴小菱打顾天成时,被她挡下来的那一发。另一枪是顾天成对准朴小菱时,她舍身护住朴小菱时中的那一处。在腹部。朴小菱抹了把自己脸上的血,从地上爬了起来,手忙脚乱地去堵莫忆文腹部的伤口。但是没有用。子弹在高速旋转的时候进入体内,所带起的搅动和灼热,都是人体不能承受的。更何况是一个刚生产完,体弱虚乏的女人。朴小菱在那一刻懂得了“死亡”的含义。没有人对她说,但她就是无师自通地明白了,妈妈要走了,要离开了,要……消失了。彻底的,永远的,消失。以后再也看不到她了。不是抛弃自己,而是,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所有的人都看不到她了,她也不会再和别人讲话。妈妈要死了。朴小菱问道:“你是要死了吗?”
莫忆文很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是啊,我先走了。”
“可不可以不要死?我知道错了,我后悔了,我想和你在一起。”
莫忆文用带血的手指抚摸朴小菱的脸庞:“不行了呢。宝贝,别怕,我还在天上,我会看着你。你笑,你哭,你开心,你失落,我都会看着你。”
“那你在这里看着我不好吗?不要到天上去!”
“不行呢。小菱,你看着我的眼睛,跟着我数。一、二……”她的催眠被打断,是福伯一声急促的呼唤:“天成!”
莫忆文转过头,看到顾天成倒下,脸色煞白,毫无知觉。福伯在叫周围的保镖:“去找医生!快点!所有的医生都要来!少爷犯病了!还有治枪伤的药,快!”
天成……莫忆文念着这个名字,自己笑了起来。到头来,说不定,我们还能结伴走一程。这和你的心意吗?你喜不喜欢这个结局?以前欠你的,到黄泉路上还你。这还不够,下一世,我继续还。莫忆文弱声叫福伯的名字:“你来……”福伯正扶着顾天成,掐他的人中。他回头看莫忆文一眼,狠狠心,挣扎了好久,把顾天成交给保镖和宣少爷,跑到莫忆文身边。莫忆文抬起手,但她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她的手臂只抬起来一点点的距离,还在不停地晃动。福伯一把捉住她的手,在自己脸上蹭了蹭,哭诉:“对不起,是我的错。对不起,忆文,对不起……”莫忆文勾起嘴角笑了笑:“不怪你。是我的错。”
福伯一个铁血硬汉,竟然哭得像个小孩子。他拼命抓着莫忆文的手,可是又不敢碰她的伤口:“你别说话,医生马上就来了。你会没事的,你一定会没事的!”
莫忆文看着福伯:“你成全我,我知道,你会的。天成还是个小孩子,他被人宠坏了,胆子又小,他不会放过我。你不是,我知道你不是。这样要求你是过分了一些,可是我只能求你了啊……”福伯点头:“你说,你说,我都听着!”
莫忆文:“替我承担,好不好?我知道这很过分……”“好!我成全你!以成人的方式,我给你自由!”
莫忆文是不想活了的,也不能活下去了。即使枪伤能治,她也无法继续或下去了。然而这其实是一种逃避的行为,把所有的苦难和无法解开的谜题都抛下,自己解脱。但总要有人来承担这些。她把这些重担,给了福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