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浓雾尚未散去,全军拔营,在军营外面的人听到了动静赶紧一个咕噜就爬了起来,跟着军队走。“那讨人厌的还在后面跟着?”
“回陛下,是。”
“撵开,不许让他跟。”
……“回陛下,撵不开。”
“为什么?”
“他说,只有山贼霸王才会说此路是我开,陛下的明君所以不会落草为寇。”
“告诉他,朕就是草寇!”
守卫兵冷汗森森,果然是阴沉不定的邪皇,笑颜逐开之下却说下这般让人胆寒的话来。此行浮晨并没有带多少人吗,不过一万士兵,他并不是个昏君,没有消息的这些日子,他将旧朝的势力尽数连根拔起,后面的事全都交给沣岚来办。经过五年的禁锢,沣岚的暴脾气也收敛了不少,秦贺和骆迎天相互牵制,也闹不出什么名堂来,是以他才会放心地带足人马扬言要带回自己的妻。满朝文武反对,但当他们赶到正殿之中,却只有一袭王袍的沣岚主持大局,顿时捶胸顿足直言上当受骗。半月的时日,一万大军浩浩荡荡地来到与建林城相对而立的落英城,这里原本只是一个不知名的小镇,之后后来在攻克建林的时候陨落了不少大将,是以将其更名为落英。他一袭白色的袍子站在城墙之上,还有多久能见呢?一天……两天……三天……不,等不及了。所有人都不会知道,当牵肠挂肚、朝思暮想的某个人就在对面的时候,他会怀着怎样的心情。只是这个心情却在那一袭轻甲登上与之相对的城楼之时,登时冰封。寒风凛冽,如同钝刀重重地刮在他的脸上,他单薄的身子在雨夹雪粒子的城墙之上显得更是孤寂,帝王就该孤寂一生吗?与他相对而立的男人,轻甲皮裘,半张脸都被银质的面具遮盖,看不清楚他的本来面目,雪粒子飞溅在他身上,却为他平添彻骨的寒意。“浮晨。”
“泯夜。”
“好久不见。”
几乎是同一瞬间,两人的薄唇缓缓开启。血脉相连的心有灵犀,泯夜嘴角微微上扬,带着说不出的轻狂。“嘿!这么冷的天,你上城楼来做什么?”
少女的娇斥声传入他耳中的时候,陡然之间,他感觉心脏仿佛一瞬间停止了跳动。白色的皮裘之下,湖绿色的长裙更是让她如青莲那般,她撑着伞来,只是那伞却挡在了泯夜的头顶之上。紧握着的拳头因为太过用力,骨头的摩擦而噼里啪啦作响。“小七,你看,谁来了。”
泯夜伸出手去,苍白的手指定定地指着能目测到的城墙之上的白袍男人,嘴角挂着冰冷的笑意。这里的空气很好,没有雾气的时候,对方的城楼能清楚地看见,只是在原野之上,以为只需要片刻就能到达的地方,往往需要一炷香或者更长的时间抵达。萧青绾转过头去的是,却见那张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正一脸冰冷地不动声色,那双眼睛死死地锁定着她,如同一只猎豹在冰天雪地之中看到一只猎物,他志在必得。嫁衣如火灼伤天涯,青衫若黛一洗尘埃。寒风如利刃那般狂舞着,却丝毫没能让城墙之上的三个人挪动脚步。岁月变迁,时光更改,逃不掉的命运终于又在这三人之间转动起了齿轮,不死不休。“青绾……”恍如隔世那般的声音从对面传过来,只是两处城楼中间横跨着一条闽水,江风阵阵,垂散了他的声音,唯有与之相对的少女轻蹙秀眉,折身而返。从未想过会在这个时刻相见,原以为今生永不复见,远在赤炎国都城的他如何会不顾千万险阻而奔至这边境城池。期待和安然的笑容定格在他刀削斧劈的俊脸之上,手朝着她远去身影的地方延长,只是尚未触及便是再无法触及。一步错,步步错。与他相对而立的轻甲男子,笑容恬淡地看着他,嘴角微微上扬仿佛在嘲笑他的棋差一招,赢了江山输了她。“小七,等等我。”
泯夜转过身去,兄弟相残在皇室之中并不是新鲜事,就算身处其中也会觉得理所当然。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他从不在意。“陛下,那是前太子泯夜?”
身边的随行武将眼力劲尖锐,一语道破。浮晨站在一江之隔的这边目光游离地看着两人消失在那城楼之后,默默地闭上疲惫的双目,他日夜兼程为的不过是早些见到她,只是他从未想过见到的会是这样一幅场景。“陛下,前太子……”“泯夜殁了,铁笔丹青没有告诉你吗?”
浮晨睁开双眼的时候,一双冷清而深邃的眸子让身边的武将不敢再作声。铁笔丹青是史官的别称,炎城政变之后,浮晨登基为邪皇,所有的事情都由史官记入史册,包括盛孝帝和太子泯夜仙逝的大事。唯一没有提及到的,只有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