泯夜的语气不大耐烦，很明显是不想萧青绾再继续问下去，他的秘密又岂能尽数告诉萧青绾？自问在这一点他大大不如浮晨，浮晨有什么事都会同萧青绾说，不管好与坏，好事情可以一起分享，坏事情可以在其解决之后说出来也一起分享。然而泯夜的秘密却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说的清楚，他选择瞒下去，如果一生都解决不了，那他就要瞒一辈子，反正他的一辈子也不长了。对于泯夜忽然不耐烦的语气，萧青绾很是识趣，心中不断地寻思着，到底是什么人才能炼制出四星修髓丹。当然想归想，她还是将丹药往嘴巴里一塞。好药丸就是好药丸，并没有一丝的苦味，反而回口甘甜。修髓丹并不是什么灵丹妙药，泯夜也不过是抱着试试的心态，行了约莫大半柱香的时间，这才问道：“可有什么异常？”

萧青绾摇摇头：“并无异常，只是我能感觉到一点点灵力的存在。”

这是前兆，萧青绾深知。每回子灵力消散一段时间，再回来的时候都会从丹田之处涌出一点点的灵力，紧接着大部队就会回归，所以她在察觉到了这点之后，脸上也是难以掩盖的笑容。“那就好。”

泯夜虽然是轻描淡绘地说着，但萧青绾却十分感激：“泯夜，谢谢你。”

“小七，你应该知道，你我之间并不需要说谢谢。”

泯夜并没有一刻的停留，但他的话却让萧青绾有些不能接受，打马上前，萧青绾和泯夜比肩而行。从侧面看过去，泯夜的脸早就好了，没有赤鸾烙印的脸看起来是一片苍白，谁都不知道赤鸾在他身体之中吸取了什么离开，凤鸿轩也只能断言保他十年无虞，但十年之后呢？萧青绾不由得想起和泯夜之间的十年之约，她心中一丝绞疼。对于浮晨她可以倾尽所有，但对于泯夜她却吝啬到一句话都不肯给。“他回来了。”

仿佛是鼓足了所有的勇气，萧青绾的这四个字几乎要抽空自己的全部力气，但她深知不能再拖了。泯夜越是对她毫无保留地付出，她越是承担不起。“什么？”

“浮晨回来了。”

泯夜手一滞，马儿的速度也慢了下来，和萧青绾的马差错了一个头，他呆滞的目光看着萧青绾的身影，仿佛是风大了一般，有些迷离。“那是好事。”

泯夜的声音听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妥，只是他的脸上再看不到笑容，又恢复到往日的千年寒冰。他所有的淡漠、寡淡都用来保持自己的形象，包括铁娘、如斯在内也只是看到过他对敌人的嘲讽冷笑，偏偏只有萧青绾有幸得见他拨开云雾那般的笑意，此生难忘。不是不笑，而是没有遇上能让他真心一笑的人或事。泯夜驱马上前，又和萧青绾比肩而行：“小七，我会和你一起回炎城。”

既然沣岚都在这儿又知道浮晨回来，聪明如泯夜，又岂会不知道浮晨已经回了炎城，至于为何没有来寻萧青绾无外乎是没有其消息，抑或者是被什么事给耽搁了。只是……泯夜心中却是起了点点的怀疑，依沣岚对浮晨的信任和好，怎么会让浮晨一个人在炎城，而他却不远千里来到这丰城？莫非……泯夜没有再继续瞎猜下去，没有半点证据的事他不会乱猜，他是一个严谨的人，并不喜欢胡思乱想。此去幽谷还有一段路程，连夜赶路也需要在两日后抵达，萧青绾想马不停蹄地赶过去，但泯夜却不同意，他料想到了会在风沙中过夜，自然就什么都准备好了。一处丰城四周都是连天荒漠，根本不可能有山洞这种野外最佳休息的场所，所以帐篷什么的都需要自备。对于萧青绾提出的一直赶路泯夜并不答应，要是拖着一身疲惫去闯幽谷，还不是送羊入虎口？权衡了一下，两人决定在荒漠之中寻了个有小山包的地方安营扎寨。荒漠之中什么都不怕，最怕的是沙暴。索性老天爷并非是想什么来什么，就算萧青绾再怎么乌鸦嘴，天空都晴朗到最好，漫天的繁星和最安静的荒漠，形成一副旷世之画。泯夜孤身守夜，朝后面的帐篷看了看，萧青绾正睡得熟，他不忍打扰。篝火更旺，只要维持着火焰，周围的野兽也不敢靠近。“萧青绾，我该拿你怎么办？”

他轻轻一叹，身后却阴恻恻地传来一个声音：“儿女情长不如我的大业，若是她敢成为你的绊脚石，只怕你不出手我也要动手了。”

“你敢！”

泯夜压低了声音，并没有回头看对方是谁，他心知肚明地为篝火加柴，将声音化作一丝线送到对方耳中：“你我各有目的，我怎么做事不用你教。”

“但你违背了我们之前的协议，擅自让赖东旷给你四星修髓丹。”

“我为你办事，这不过是利息。”

“这利息可也太大了一点。”

泯夜冷笑着：“原来你也会肉痛呀，不是家大业大什么都不怕吗？我还想着你们九州大陆遍地黄金，你都以生火和起死回生之术作为我帮你的报酬，还会为四星修髓丹而心痛？”

“我并不心疼，只是你不知这丫头和赖东旷之间的渊源，最好你别让她知道此丹药出自何人之手，否则她追根究底救走赖东旷，你的起死回生就回天乏术了！”

对方阴沉的语气之中暗藏杀机，但全然扰不乱泯夜的心神。“三公子，我敬重你有情有义，但别给我自造麻烦，否则后果你自知。”

威胁的语气让泯夜十分不耐烦，却没有再接话，他知道，那个人已经走来。素来神出鬼没的人，又岂会久留？“唔……”睁开惺忪的眼睛，萧青绾拖着还是有些困乏的身子坐起来，看着泯夜：“你睡吧，我来守着。”

“不用，你有伤。”

“好的差不多了。”

萧青绾正要站起身来，泯夜却冷声道：“我说不用。”

他素来要强，又岂会让一个女子来守着？顿了顿，泯夜缓和了语气：“你的灵力……”萧青绾喜笑颜开，丝毫不因方才泯夜的厉声呵斥而困扰，伸出手来，一簇妖异的蓝色火焰便是跳跃而出：“看来修髓丹的功效不错，得常备。”

萧青绾自言自语着，却没有看到泯夜嘴角的苦笑。四星修髓丹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找到的，也知道自己妄言了，萧青绾收起了灵火，笑道：“我得加把劲找修髓丹，看来这是近段时间能维持我灵力的唯一法子咯。”

“到底为何你的灵力会衰竭？”

“不知道，有个药师说我年幼之后被不合格的药师封灵，然后加上什么凝煞露的功效会造成灵力大限。这不过是初期，到了后期，就算再多了修髓丹也无法将我体内的灵力唤醒咯。”

萧青绾故作轻松地说道，她不奢求所有人都懂她，只是希望在灵力消散的时候能将一切的烦心事都搞定，可以和浮晨已经尚未蒙面的女儿重逢，泛舟湖上，笑傲江湖。此刻萧青绾的灵力只不过是初期的闹腾，基本上是隐藏在丹田之处，没有一个引界点让其出来，所以才会有消散一说。而修髓丹在这一刻恰好是充当了这个引界点，让灵力一点一滴地钻出来，要是到了萧青绾灵力真正消失的那一天，再多的修髓丹也是无用，因为没有灵力可以让它来引出。轻叹一口气，萧青绾复问：“你当真不休息？”

“不用。”

泯夜寡淡地靠在小山包，仰起头来，漫天的繁星让他的心情渐渐地归于平静。再转过头的时候，却见萧青绾已经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掉了个头继续睡去。的确是没心没肺呀。次日一大早萧青绾便是被泯夜给叫醒，吃过干粮和过水之后，两人又开始了赶路，这样的日子重复了两天，终于是在计算之中的时间赶到了幽谷。大老远的萧青绾就看到了幽谷的存在，那一点绿色在荒漠之中显得尤为突兀，然则在荒漠之中看到和走到绝对是两个概念，就只是那一眼，萧青绾骑马到幽谷之前也用了近一个时辰。翻身下马之后，萧青绾正要进去，泯夜却道：“将马随意丢在这儿？”

“不然带它们进去被吃？”

萧青绾反问道，紧接着又拍拍马儿的脑袋叹了口气：“你们既然是老马，自然能识归途，沿路返回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泯夜点点头，幽谷里面凶险异常，人进去都不一定能活着回来，更别说马儿了。两人将马驱走之后，才开始凝视着整片幽谷，萧青绾又是叹了口气：“泯夜，现在我的灵力已经恢复，你大可不必同我冒险。”

这里面有丰城学院的学生，他必须得进去闯一闯，如果能杀几只魔怪震慑也是极好的。“我不去，谁给你收尸？”

萧青绾朗声一笑：“好！至少我还有一个收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