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两侧，几十名卫兵分列两侧，推搡着周围的百姓，将中间的过道硬生生清出了一条道路。就连叶芙也被那些卫兵推了一个踉跄，顿时让她神色大怒，正想发作，就察觉一双大手抓住了她的胳膊。转头看去，就见法衍神色严肃，一只手竖在胸前，沉声说道：“郡主，不可！”

眼下是宁皇丧礼期内，一旦以藩王身份和其他藩王起了冲突，很容易被新皇抓住把柄。叶芙闻言，这才嘟着嘴，沉默不语，目光却不怀好意地看着那一队人。这是一队北凉军战士，用手中刀斧阻拦着两侧的行人和商贩。后面缓缓而来的是一个八人大轿，轿子上坐着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身旁还依偎着两个风姿绰约的金辽女子。叶芙嘴角向下一撇，不屑地说道：“真能出风头！”

法衍冷眼看着那轿子上的男人，又扫了一眼那些北凉军，不禁冷哼一声说道：“大宁法令，藩王上京，携带侍卫、随从、侍女不得超过百人，这位北凉王带的人手，恐怕刚好在这个规定之内。”

“这倒是摆明了挑衅了！”

叶芙闻言，眼珠子微微转动，当即呵呵一笑，在人群中捏着嗓子用粗声粗气的声线说道：“什么北凉王，还敢在京城耀武扬威，等着看我们太子殿下怎么教训你吧！”

此话一出，周遭原本就有些气愤的百姓顿时跟着附和了起来。“就是，这京都的达官贵人那么多，你一个北凉王在这里装什么？”

“看着吧，早晚也是跟三皇子一样，非死不可！”

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已经有人从路边捡起碎石烂菜砸了过去。“滚出京都！”

“回你的北凉去！”

其中一块石头不偏不倚地砸在北凉王叶康的头上。叶康瞬间脸色骤变，怒喝一声道：“谁他妈敢砸本王？”

“来人！把这些刁民都给本王抓起来！”

跟在轿子旁的一名年轻小将见状，顿时大惊失色，正要阻止，却见那些北凉军见状顿时蜂拥而上，连抓带打地将几个正在扔东西的百姓抓住，按在北凉王叶康的轿子前。北凉王摸了摸额头，只觉得自己头上被砸出了一个拇指大小的鼓包。“妈的，一群刁民！本王不过几年没回京都，你们胆子居然这么大了！”

“给本王砍了他们！”

话音刚落，那轿子旁的小将连忙上前阻止道：“王爷不可！”

“临行之前，父亲再三叮嘱，万万不可在京都起冲突，否则……”叶康不等他说完，抬手从身下抽出一根鞭子，二话不说甩了过去，正抽打在那小将的脸上。“否则什么？”

“让你跟着本王，只是让你保护本王的安危，不是要你对本王指手画脚！”

“你老子也不过是本王手下的一条狗而已，还敢在本王面前狗叫，简直找死！”

“给本王滚开！”

那小将脸上被抽出一条血痕，抬起头无力地看了叶康一眼，转过头一言不发地站回轿子旁。叶康见状，吐了一口口水，指着那几个百姓喝道：“给我砍！”

长刀再次抬起，周遭的百姓顿时闭上双眼。叶芙眼见自己一时兴起，马上就要引发人命，顿时有些着急了起来，正要上前阻止，就见几个身影飞速赶来。“刀下留人！”

话音刚落，只见几个身穿一身劲装的锦衣卫快步而来，为首的，正是指挥使沈练。这几天叶辰一直都在守灵，巡查京都的担子，自然也就压在了锦衣卫的身上。沈练看了一眼那几个百姓，转头冲着北凉王叶康躬身说道：“锦衣卫指挥使沈练，见过北凉王！”

却见叶康满脸阴翳，抬手拿出鞭子，冲着沈练便甩了过来。以沈练的身手，这一鞭自然能够轻易躲过。然而他却不闪不避，正面抗下了这一鞭子，随后仍旧面不改色地说道：“如今正是先皇宾天大礼期间，京都城内严禁刀兵，请北凉王网开一面，速速前往鸿胪寺歇息！”

北凉王闻言顿时大怒，猛然站起身，冲着沈练又是一鞭子挥了过来。“本王要做什么，岂容你一个小小的锦衣卫左右？本王就是打死你，我那七弟也不敢放半个屁！”

沈练牙关紧咬，在鞭子的抽打下身子不住摇晃，却仍旧咬紧牙关，沉声说道：“请北凉王速速去往鸿胪寺歇息！”

“还不滚？我看你能顶多久！”

叶康说着，又是几鞭子挥下。然而，下一刻。周围的百姓和锦衣卫纷纷上前，拦在了沈练面前。甚至就连北凉王自己麾下的那些北凉士兵都满脸不悦地怒视着北凉王。而那北凉军小将更是欺身上前，一把拉住北凉王手中的鞭子，沉声说道：“王爷，别再闹下去了！”

北凉王被自己手下这么公然反抗，顿时一阵怒火中烧。可看到那小将眼神中迸发的一丝刚毅，北凉王赫然想到那在北疆几年如一日，怼得自己连话都说不出来的老将军。“……”他犹豫了片刻，这才冷哼一声，一把扔下皮鞭，沉声说道：“开路！”

那年轻小将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沈练的时候，眼睛里也带上了几分敬佩。“指挥使大人，麻烦您了！”

“不敢当！”

看着北凉王的军队离开，沈练虽然身上鞭伤累累，脸上却浮现出一抹笑意。而旁边，法衍和尚看到沈练脸上的笑意，也不禁双手合十，淡淡笑道：“阿弥陀佛，小郡主，看来你这位表哥要有大麻烦了！”

“表哥？”

叶芙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法衍说的是北凉王叶康。“他？”

“他也配？我才没有这样的表哥！”

说着，甩着马尾转身离去。法衍和尚淡淡笑了笑，迈步跟了上去。长街上，转瞬之间，又恢复热闹，仿佛刚才的一场闹剧并没有存在过一般。然而，事情始终都是发生了，虽然如今并没有表现出风浪，但不代表风浪就会如此停息。也许，只是在伏波之中酝酿着，等待掀起一场更大的风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