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村子里忽然来了两个魁梧健壮的男人,二话不说找到她,话不多说一句,便套上黑色头套,捆住双手,将她扔上一辆车,然后风驰电掣般地开走了。鹿亦乔以为遇到了坏人,最开始连蹬带踢拼命反抗了很久,直到累了才停下来喘一口气。她越想越不对劲,如果是绑架的话,哪能这么简单,这两个人虽然捆住了她的手蒙了眼,可是下手的力道却极其轻柔有分寸,跟粗暴扯不上一丝关系。能轻而易举找到她,又有能力派人来的,想来想去也就只有郑浚聪了。鹿亦乔猜不到郑浚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干脆硬的不行来软的,开始说道:“你们是郑浚聪派来抓我回去的吧?是不是?”
没人回答,车里静静地,除了发动机的声音,诡异得不像话。“不回答我就当你们默认了,我告诉你们,我是郑浚聪的未婚妻,我们已经订婚了,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让你们来,你们都不能对我动粗,我已经怀孕一个月了,生下来就是郑家的长子长孙,如果因为你们发生什么意外,你们谁都承担不起后果。”
还是没人回答,车子似乎走在崎岖的路面上,这一段格外的颠簸,不知道车轮压倒了什么上,猛地颠起很高,鹿亦乔没系安全带,手被反绑在背后也没法抓着把手,整个人腾空而起,又重重地砸在座椅上。她尖叫一声,身子缩成了虾米,后腰传来难以忍受的痛,好像不小心扭到了。“我肚子疼,要流产了。”
她顺势低声假意道。额头上渗出细碎的汗珠,她心里没底,一时间懊恼不已。突然间,一只手将她轻轻地拉了起来,罩在脸上的头套被人摘了下去。车里的光线尽管十分柔和,可还是让黑暗中的眼睛不适应,她瞬间闭上了眼睛,又在极短的瞬间强行睁开。活了二十年,人生第一次震惊到无法呼吸,一颗心在瞬间跃起跌落,然后摔成粉碎。眼前的人,目光清澈一如往常,精致脱俗的面容不改,云淡风轻的模样跟一年前一模一样,只是那目光中的炙热与爱恋之意,怎么都掩藏不住。鹿亦乔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郁煜,动也不动,吭也不吭,目光复杂意味不明,直到她忽然一头撞向车窗,痛苦地抛出一句:“这操蛋的人生,我一定又在做梦。”
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车窗玻璃被撞裂出蜘蛛网一样的纹路,鹿亦乔瘫靠在那里,一点力气也没有,触目惊心地血迹从额头流下来,她却感觉不到一丝痛。这样的举动吓坏了郁煜,他下意识地扑过去想把她拉到怀里,却因为之前鹿亦乔的那几句话为僵在那里。“我怀孕了……”鹿亦乔的声音在他脑中不断盘旋,像一把利刃般毫不客气地切割着他的神经,犹如天崩地裂般震撼。郁煜什么都没说,静静地解开鹿亦乔手上的绳子,又拿出纸巾轻轻地擦拭着她额头和脸上的血迹。还好只是小小的刮伤,他清理好伤口帮她贴了创可贴,轻轻地拍了拍。鹿亦乔任凭他摆布没有拒绝,更是一句话没说,直到他处理好微微坐直了身子,目光看过来,再次四目相对。“为什么骗我?”
鹿亦乔面无表情问道。“不重要。”
郁煜垂眸低语,让人感受不到任何情绪的波动。啪的一声响,鹿亦乔重重地给了他一个耳光,因为过于激动,心口在一瞬间变得难受不适,她向后退去无力地坐了下来,急促地喘着粗气。郁煜咬了咬嘴唇,脸上的痛和心底深处的痛比起来,什么都不算不上,他抬头看向鹿亦乔,苦笑道:“小鹿……”“停车!”
鹿亦乔大声吼道,此时此刻,车内压抑的气氛几乎令她无法呼吸,再这样下去,她真的会崩溃。“你不能一个人去那里,太危险,如果薛东凯恰好出现,没人知道会发生什么。”
鹿亦乔无奈冷笑:“你这是在关心我?你行啊,背地里调查我是不是,我跑了这么远你都能找到我,多牛逼啊你,可是为什么这样,就不能私底下告诉我一下你根本没有死,你还好好的活着,你知道这一年我是怎么过的?新闻都在说你是酒后驾车,可是我知道你根本可能喝酒,那天吵架,你是去找我的,在我心里,你是因为我才死的,你让我……让我怎么过,你知道我有多内疚多后悔?”
她大声哭喊道。郁煜不置可否,却也没有解释什么,他再也忍不住一把将鹿亦乔拉到怀里,轻拍后背安抚着。“你要是真的在乎我,就不会弄出个车祸身亡,一声不吭地就消失了这么久,为了你,我担心的要死,后悔的要死,就连遇见你都觉得是个无法挽回的错误,内疚的要死,郁煜,你凭什么这么对我啊?”
“对不起,那天出了点意外……”郁煜欲言又止,心里所有的想法此时此刻已经不重要,他本来是向她求婚的,戒子是她的,人也是她的,所有的一切真心也属于她的,只可惜,有些事情错过了,他没理由再纠缠下去,她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意外?是意外,全世界都知道著名小提琴家郁煜死了,包括我,你很得意是不是?”
鹿亦乔的情绪彻底崩溃,说不清究竟是委屈还是难过,眼前一黑,身子便斜斜地倒了下去……鹿亦乔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房里,陌生的环境下,一切都显得格格不入。郁煜坐在床边,一双清澈的眼睛里噙着淡淡的笑意。笑?鹿亦乔挑了挑眉,他竟然还有心情笑,她抓起被子蒙住头,不想多看他一眼,再多看一眼就会心软原谅他。“为什么骗我?”
郁煜浅笑道。鹿亦乔心里气得慌,心想这人怎么脸这么大,以为把她送到医院,她就原谅他了?说了一个天大的慌,全天下所有人都在配合他骗她,合着就她一个人是傻瓜?“骗你个鬼,我不想看到你。”
鹿亦乔没好气道,额头那一撞当时还没觉得什么,此时此刻后劲上来,脑子嗡嗡作响特别痛。“怀孕是你说的,一个月也是你说的,为什么说谎,刚刚医生替你检查,根本没怀孕。”
“神经病吧你,郁煜,我随口说着玩的你也信,你那么痛快就死了,我也没打算再跟谁继续下去,怎么想的,你有脑子吗?滚滚滚,老子心烦。”
鹿亦乔烦上加烦,掀了被子抓起床头柜上的保温瓶看也不看就砸了过去。咚的一声响,郁煜一声闷哼,立刻捂住了半边脸,他完全没想到鹿亦乔也会撒泼,这一下不止脸麻了,就连人也傻了。这一幕正好被进来量体温的护士看到,护士吓得一惊,这么精致帅气的男生被砸在脸上,万一毁容了,那可是要多可惜有多可惜,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愣愣地站在那看着两个人。鹿亦乔一见失手,顿时慌了神,赶忙爬起来扑了过去,强行掰开郁煜的手,小心翼翼地摸着他微微肿起来的脸,心疼不已:“你是不是傻,为什么不躲?”
“你真舍得打我?”
郁煜故意撇嘴。鹿亦乔一下子就心软了,她带着哭腔道:“你应该躲得开的,怎么变笨了?”
“这里刚动了手术,有点使不上力气。”
郁煜云淡风轻地指了指肩头:“过段时间请你听我的音乐会。”
明明是很简单的字,可是凑到一起听到耳朵里,鹿亦乔怎么也转不过来,她用了几分钟的时间才明白郁煜话里的意思。“你是说,你的伤……”“请到了欧洲最好的神经科医生,现在差不多恢复九成,应该是还不错,比我预想中的好很多。”
“太好了。”
鹿亦乔不顾一切地抱住郁煜,激动不已,这样的消息胜过千万大奖,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连日的奔波加上突如其来的遭遇,鹿亦乔状态不算好,郁煜想替她办理住院手续,可是她却极度反对,坚持自己没有问题。接着两个人在一点上发生了重要分歧,郁煜跟鹿亦乔商量第二天一起回B市,可是鹿亦乔说什么都不同意,一定要再次返回薛东凯所在的紫集村。一向沉稳的郁煜,在面对鹿亦乔的时候终于忍不住破功,他微微带着怒意道:“你知道你面对的是谁吗?他薛东凯不是第一次想对你下手,你现在一个人在他的活动范围内去找他,这叫什么?这叫蠢,我救你一次,不可能次次都在那里,万一你出了什么事,你让我怎么办?”
“你怎么办?这话问的挺有意思,郁先生何必这样故作深情,你有没有告诉你眼前的这位小姐,你要结婚了?”
郑浚聪的声音蓦然响起,鹿亦乔啊的一声被他下了一跳,很快就呆住了。郁煜微微挑了挑眉头,起身回头冷冷道:“郑先生好像忘记敲门,这好像有点失礼。”
“公共区域病房又不是你郁煜私人领地,我为什么要敲门,此时此刻你拉着的人是我郑浚聪光明正大宴请四方的未婚妻,如果要说失礼,那个人应该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