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堂课，我就不做一些快节奏的复习了，这节课就算是相互熟悉的过程，磨刀不误砍柴工。”

她定定地看着孟芜的方向，“首先，请同学们翻到选择性必修三的第99页。这一章被放在整个高中教材的最后一章，在考试中也不像前面的内容那么重要。但我认为，这一章是心理上的一个基础，高中生物离不开实验，而实验必然要重视的一点，就是安全性和伦理问题。”

邱盈转身，在希沃白板上写下这一章的标题“生物技术的安全性与伦理问题。”

孟芜抬头看向邱盈和她身后的白板，又趴回原位，低声骂了句什么。这一切被邱盈尽收眼底。孟芜百无聊赖地翻书，忽然注意到这样一段话。随着基因组编辑技术的发展，科学家可以在体内和体外简单。低成本地对基因进行敲除、插入等，这样就可以有目的地改造特定基因。2015年，“设计完美婴儿”一次出现在大众的视野中。我们是否可以设计出长大后脸蛋漂亮、身高标准、智力超群的“完美婴儿”呢？孟芜忽然意外地感受到一阵悲哀，从小到大，除开情感问题不谈，其他方面旁人的评价永远是“有天赋”、“天生的xxx”，她也曾因自己的天赋而沾沾自喜。也许，这些所谓的天赋不过是一段段被插入的基因，而令她痛苦的缺陷只是基因编辑的失误或者副作用。邱盈逐渐完成了这一章的复习，她想学生们很清楚她第一节课选择这一章的原因。她继续说道，“同学们已经知道我来自心理研究院，将会在咱们班进行调研或者说实验，我理解同学们对此的恐惧和抵触，我想说，和生物技术一样，心理学研究也是有伦理原则的，同学们也不必担心我会做出伤害你们的事情。”

邱盈看着学生们认真起来的神情，“我猜昨天同学们有人可能已经了解过这方面的事情了。哪位同学愿意分享一下？”

尽管如此，也没有人想当这个出头鸟。邱盈环视一圈，看孟芜仍然趴在桌子上，浑身散发着烦躁和抵触，轻轻点名，“孟芜。”

孟芜抬头，缓缓直起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懒散地看她，没有想要站起来的意思。邱盈没在意，重复问题，“心理学的伦理原则，你知道吗？”

孟芜见同学们都回头看她，越发烦躁，声音懒洋洋的，“大概一点吧。”

在邱盈鼓励的目光中，孟芜开口吐出两个词，“保密原则和公正原则。”

——这是她为数不多能遵循的原则。邱盈没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追问，“还有吗？”

孟芜又加了一句，“知情同意原则。”

——她不喜欢但永远不会忘记。邱盈还在看她，孟芜拖着长音，“其他的我——不——知——道——”孟芜能明白邱盈第一节课讲伦理问题的原因，以及其中蕴含的对她的“恶意”——不至于这么严重，但她就是不舒服。于是孟芜看着讲台角落里的那沓纸，风吹起了它的一角，孟芜不怀好意地开口，“所以，在下发调查问卷之前，我们签过知情同意书吗？邱老师？”

同学们顿时议论纷纷，前一天的怀疑和抗拒再次涌上心头，而孟芜像好学生一样举手，另一只手指向周拾晏，“邱老师，周拾晏同学不舒服，我陪他去医务室。”

邱盈无法拒绝，眼睁睁看着造成这团乱象的罪魁祸首离开，在出门之后还伸回一只手，向她欢快地挥了挥。孟芜出了门才想起自己的本子还在桌子上，忘记收起来了，上面是对于这次教学理念的思考分析、不足及改进方案，还有一份她一边学习一边设计出来的新调查问卷。算了，无所谓，反正还很粗糙，要是丢了重写一份也行。她倒是舒舒服服地，带着周拾晏去邱盈的办公室里休息了，教室里的邱盈可就遭殃了。邱盈废了好大劲才让同学们安静下来听她说话，又花了好多时间解释“知情同意权”、“退出自由”、“有利无伤”和“保密原则”的含义，还有“善行与好意”、“忠诚与责任”、“诚实”、“公正”、“尊重”五大原则。一直到下课铃响起，她才勉强重新获得了同学们的相信——那甚至不能称之为信任。而下课后，秦若走到教室后面来，替方妍妍扔垃圾，正好看见了孟芜桌上的本子，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回去之后和方妍妍两个人说了好久悄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