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芜静静地坐着，过了一阵，她看向余空萤，“我要松手了，保持放松。”
她松开按住穴位的手，余空萤瞬间绷紧了身体，右手不由自主地紧握起来。孟芜拍拍她的手臂，“松开。”
余空萤艰难地尝试了许久，缓缓放开手，放松地搁在床上。孟芜又把手指搭上去。她站起身，看向余夫人，“问题不大。”
余夫人似乎松了口气，又好像没有，挤出一点笑容，“神医，您是开点药还是？”
孟芜没太注意，“先针灸吧。然后再吃药。”
余夫人和余空萤同时紧张地顿了一下，余夫人看着床上的女孩，目光中似乎有些——期待？余空萤意料之中地闹起来，“我不针灸！不要再吃药了！都给我出去！出去！”
楼下的余先生也上来了，试图哄着余空萤。余夫人看了看孟芜，“神医，如果只吃药可以吗？”
孟芜语气淡漠，“不行。”
余夫人有些为难，“那我们先和萤萤聊聊，不然这个状态也没办法治疗。”
孟芜看着两人的表情，一摊手，“行，我出去等。”
她转身离开了房间，顺手把门带上。出了门，她一直走到楼梯口，脚步声很清晰，她靠在窗边。她听见屋里传来细碎的说话声，偶尔夹杂着余空萤的哀嚎，直到余夫人厉声质问，“你真敢让她扎萤萤？”
孟芜皱了下眉，隐藏了脚步声移动回到房间门口。她听力好，不用贴在门上都能听见屋里交谈的内容。“之前说好了只让她开药，咱们不去抓药就好了，现在还要针灸，要是萤萤出什么事怎么办？”
“刚刚你也听见了，她说必须要针灸！”
“要不是怕得罪毒草，就不让她过来了。”
“唉，我费了好大力气，才托关系联系上毒草的，以为真是神医，以为萤萤的病有希望了，现在出了事，反倒惹麻烦。”
“没办法啊，让她先扎吧，人都来了不让治疗，明摆着信不着嘛。毒草咱们家得罪不起。”
“那可是咱们的女儿啊！你为了前途连女儿都不顾了吗？她可是差点把别人治死！”
“那还能怎么办？要是公司垮了，更没钱给萤萤治病了，连现在的生活都保障不了，一样害了萤萤。”
孟芜听了一阵，大概听明白了，又轻轻回到了窗边，看着楼下被风吹动的草，嗤笑一声。她猜到网上大概又有风浪了。很快，余夫人从房间里出来，看见孟芜站在这，愣了一下，忍不住回头看余先生。余先生沉默着，直接下楼了。她顺着孟芜的目光看向窗外，“之前萤萤很喜欢在那里玩，可惜现在……唉。”
余夫人垂眸，神色复杂，“萤萤现在是说通了，一会儿要是再闹起来您多担待，要是有冒犯到您，我提前给您道个歉。我不忍心看，不能陪她了，先下去了。”
她转身下楼，迈下楼梯的时候踉跄了一步。孟芜慢慢走进房间，看着痛苦又紧张的余空萤，坐到她身旁，从包里拿出针。消毒之后，她捏着针，刺入穴位，轻轻捻转。余空萤的疼痛逐渐缓解，人也安静下来。孟芜继续针灸，“留针二十分钟，不要乱动。”
余空萤一动也不敢动，只有眼珠滴溜溜地转着，打量着孟芜。孟芜靠在椅子上，掏出手机开始随意地滑动，偶尔看一眼余空萤的状态。她看到了意料之中的热搜。【十八岁女生无证行医，致七十岁老人生命垂危】孟芜翻了两下，大概了解了事情经过。一个自称是受害者孙女的人，在网上发布了老人的病历和虚弱的样子。还有一个透过玻璃拍摄的视频，视频里有两个人，一个穿着白大褂，另一个便是年轻女生。声音有些模糊，但依然可以分辨出两人的对话。“患者一直在吃的中药是你开的？”
“嗯。”
以及一张病房里的照片，似乎是监控视角，女生坐在病床边上，手指搭在老人手腕上，很显然是在把脉。最后是几张药方的图片，都是手写在普通的纸上，看着很不正规。关于这个“孙女”的身份，孟芜用脚趾头都能猜出来——秦若。网上的舆论一边倒地涌向孟芜。“这个女生就是之前那个叫孟芜的吧？真能作妖！”
“她不就是只会勾引男人嘛！还装模做样地给人把脉？”
“上次的事情已经澄清了，不要对一个女生这么大恶意好不好。”
“那也只能说明她在心理学方面有成就，怎么还跑来治病了。”
“她刚成年吧？还在上高中，哪来的行医资格证，这是犯法了吧？”
“那个老人都进手术室了，很严重啊！都是孟芜害的！”
“就随便在纸上写几个中药名字和克数就算药方吗？吃出问题了谁负责？”
“中医的名声就是被这些人搞坏的！”
“我是医学生，学中医的，说实话，图片里这几个药方开得没问题啊，感觉很有水平。”
“楼上别洗了，没问题能把人吃进医院？没问题能差点害死人？”
“就是就是！警察快点去抓孟芜吧！＠洛城公安”……孟芜随意地看着，就好像是看别人的故事一样，似乎被骂的人不是她自己。看了一阵，手机闹钟响了。时间到，孟芜依次轻轻拔出针。余空萤紧闭着眼睛，直到孟芜轻声说“好了”，才睁开双眼。她细细感受了一阵，还是能感到轻微的头痛，但已经比之前缓解太多了。比她使用过的任何一种止疼药或是止疼针效果都要好，尤其是后来她开始有耐药性的时候。余空萤试探着撑着床坐起来，和身旁的孟芜对视。孟芜朝她微笑了一下。余空萤欣喜地从床上爬下来，缓缓走向房间门口，她打开门，慢走几步，隔着栏杆扶手和楼下的余夫人对视，“妈妈。”
余夫人正紧张地坐在沙发上，手捂着脸，听见余空萤的声音，连忙抬头，然后惊喜地站起来，“萤萤！你怎么样？”
余空萤摸着自己的头发，“我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
余夫人喜极而泣。孟芜收拾好银针和消毒用品，往楼下走去。她靠在沙发旁边，飞快地在纸上写下药方，递给余夫人。余夫人接过，眼中浮现出一抹挣扎。孟芜轻笑一声，“敢让她吃吗？余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