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他妈是这小子！抓住了他！老子打断他的狗腿！”

“哈哈哈，老王八，你莫不是昨晚私会谁家的婆娘，在婆娘身上用光了力气！连个黄毛孩子都抓不住！”

“去你娘的，你是皮痒了是不是，给你点好脸色真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了？！”

“哎呦呦，吓死老子了！老子等着你！你要是折在爷手上，你惦记那大屁股婆娘我可就笑纳了！哈哈哈哈！”

丰镇，又一个吵吵嚷嚷的早晨。

只见前日被雨水冲刷的锃亮的青砖路上，踉踉跄跄一个孩子在奔跑，孩子身批一件明显打大了一圈的麻布衣裳。不，那其实已经算不上是件衣裳了不管怎么看，那都是不知从哪来的一块破布。孩子可能是过于瘦小所以一块布就遮住了全身，腰间以一根麻绳扎紧，赤着一双污泥密布的双脚，以一种完全不符合他身体的速度在奔跑。孩子跑步的姿势很是怪异，猫着腰，头努力的向前伸着，双手努力的护住胸前的物件。孩子的脸上很明显已经很久没有清洗，被早晨零星的雨滴割出一道道白痕。使得整张脸更无从分辨，只是一双眼睛格外的亮，丝毫没有因为饥饿就暗淡。

“这他娘的，像条野狗一样！”

孩子身后是一名壮汉，它手中握着沾满面粉的擀面杖，挥舞着、喘着粗气。一边奔跑一边骂骂咧咧的嘟囔着。

“看老子抓到你不打断你的狗腿！”

几个呼吸间，两人已经跑出了老远，渐渐远离了热闹的街市，身边的围观者也渐渐稀少，直到最后再看不见一个，壮汉似乎是顾虑自己身后的摊位，时不时的回头看看，所以像是没有使出全力。果然在继续追了几步之后，壮汉渐渐放慢了脚步，直到孩子慢慢消失在视野之中，虽然嘴里还在骂骂咧咧的。

“算你小子跑的快！看下回老……”

“都没人了，还装什么呀？！”

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壮汉一跳，赶忙寻找声音的来源。

“你说你，想帮帮那孩子，帮就是了，何必装的凶神恶煞的？”

眼见来人一袭明显廉价却鲜艳的连身衣裳，慵懒的倚靠在一家没有牌匾的屋内，手里拿着有些褪色的手绢，衣着暴露，前胸的大好风光更是慷慨的展示出来，脸上浓妆艳抹透着一股子低俗劲儿，头发随意的扎起来，几缕头发随意地垂下，微风一过，扬起秀发和裙摆，端得是有几分姿色。语气揶揄的说着。

壮汉立马就被女子吸引，站住了脚步，虽然还小声的喘息着。但是好像并没有刚刚被偷东西的坏情绪，毫不掩饰自己贪婪地目光，在女人身上上下打量着。好像要用双眼扒光了女人身上的每一件衣服。

“桂兰啊，这你可就误会我了。我可不是大善人，我赚点钱可不容易，不攒够了怎么把你娶回家啊，这小子就这么个偷法，我他娘猴年马月才能爬上你的闺床啊？”

“你说你就不能行个方便，让我这样的也能尝尝你的味？我身体可好着哩，包你舒爽的紧！”

“快给老娘滚，老娘也是你能惦记的？也不撒尿照照自己的德性，真是头驴子。”

男人被骂了也不恼。挠挠头嘿嘿一笑，转身欲走。

“等一下！”

声音拦住了壮汉的脚步。

“接着！”

随着声音一起飞来的是被油纸包着的包裹。

男人一愣，包裹险些砸在男人的脸上。男人抱着包裹，似乎又要说几句下流的调侃。

“谢谢...”

话到嘴边却只挤出这么两个字来。似乎感觉到了女人似笑非笑的目光，男人黝黑的脸庞一红。似乎为了掩饰尴尬一般，急急忙忙便离开了。

“也是啊，这他娘的世道，可当不得好人啊……”

女人抬头看了看明明刚刚雨停，却仍旧阴沉的天空。嘴里呢喃着，转身回了门内。

城东一栋破旧的木屋内传来一阵阵剧烈的咳嗽。

“咳、咳、咳……”

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躺在一张破旧的床榻上，颤抖的扶着床板，似乎努力的想要坐起来，但是几次尝试都没能如愿。

“娘你慢点，我来帮你。”

清脆的孩童声音从门口传来，正是刚刚被称为野狗的孩子。孩子匆忙将怀里揣着的物件放在门口的桌子上，那是两个尚有余温的馒头。他跑到床头，用瘦弱的双手撑起母亲，但是孩子实在是太过瘦小，做完了这番举动便累的气喘吁吁，接着回到门口拿上两个馒头，把它们捧到母亲的面前，邀功似的笑着，黑黢黢的脸上绽出一口锃亮的白牙。

“娘，你看，我们有吃的了，镇子里的好心人给的!”

"卖馒头的李二把，娘不是跟你说了不许要人家的东西。“

女人嘴里说着责怪的话，可脸上的表情却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宠溺看着眼前的孩子。初春的天还有些冷意，又加之小屋处处漏风，孩子抽了抽鼻子，阻止鼻涕流淌下来。

“以后不许了哦。”

女人明显已是饿极，便再不矫情，轻轻从孩子手中接过其中一个馒头。

“你跟娘一起吃。”

孩子却倔强的摇了摇头，把剩下的一个馒头又掰开一半。

“娘，我吃这么多就饱了，你看我长的这么小，根本就吃不了那么多的。”

“你这孩子，一点都不听话。”

可能是因为牵动了患处，女人说完这句话，又剧烈的咳嗽起来。男孩见此，赶忙把馒头放在母亲床头，跑到桌旁，拿来桌上装着半碗水的破碗。紧接着细心的喂给母亲。

喝了水的女子缓解了一些，小口小口的吃着馒头。

“要是你爹还在的话...”

女人欲言又止，好像说了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看见孩子似乎并没有在意，才渐渐地放下心来。男孩拽过脚边的小板凳，静静的坐在那，小口小口的吃着那半个馒头，像吃到了什么美味珍馐。几口下去，馒头已然进了肚子，满脸的意犹未尽。女人看出了孩子并没有吃饱，是啊，正是长身体的孩子。怎么可能只吃这么点，也是因为长期的饥寒交加，明明已经九岁的孩子，却矮小的好像五六岁，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孩子漏出在外的手臂和脚丫都没有什么血色。也是因为过于瘦弱，孩子的双眼显得格外的大。正忽闪忽闪的看着母亲。

“可真像他呀...”

像是回忆起曾经，女人嘴角渐渐有了笑意。

“娘...能不能...”

男孩支支吾吾，话说了一半又停下。他怕会勾起母亲的伤心事。

知子莫若母，女人只是简单的一琢磨，便释然的一笑。

“想听听你爹的事么？虽然不能跟你说太多...”“嗯！”

孩子脸上漾出灿烂的笑容，紧接着马上严肃起来，双手托腮，母亲说的话，他一个字都不想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