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闻修仪，周清叙可以抢先一步做，但也仅此而已；办闻修仪，却只能是闻君衍。这一点，对闻君衍是刺，对周清叙更是刺！周清叙脸色彻底沉冷下去，光风霁月的清河公子毫不掩饰锐意，“听闻都督也是被啸天长弓所伤，改日，还请都督到大理寺走一趟。”

“好啊，周大人哪天得空，来请便是。”

闻君衍说完，转身带着泽言离开，留下空气中散不去的一丝微嘲。周清叙看着他离开的身影，目光沉沉，若是有朝一日真让猛虎成患，恐怕会成为最大的劲敌。急匆匆的脚步声从后头传来，却是周家的护卫总管木执。木执恭敬道：“国公爷今晚不在宫中执事，请公子立刻回府。”

周清叙眉头微蹙，敛着冷肃之意，跟木执回府。大顺朝有十王三公，十王是指外姓王，而三公则凌驾内外王之上，是至高的位置。镇国公与奚国公同掌中枢，各领朝廷一派，奚国公是孙贵妃的娘家，自是支持端王，而镇国公则哪边都不沾，对外始终保持中立。镇国公和奚国公每人在宫中轮值半月，如今镇国公刚轮完值。周清叙踏进书房，稳恭行礼，“祖父。”

镇国公从案上缓缓抬起头，花白的头发被礼冠整齐束着，神色沉稳，面上没有多余的一丝表情。浑浊的目光盯着周清叙，“听说你最近做了不少出格的事。”

“清叙不敢。”

“大理寺监察一职，为何不跟我商量，就擅自主张接下？清叙，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翅膀硬了？”

镇国公说话声音苍老平稳无波，却自带一股威压之力。周清叙低下头，“大理寺监察一职只是暂时，有利于我熟悉朝廷情况，更能取悦圣上，方便我日后进户部接手。”

户部一向牢牢把控在周家手中，镇国公要让周清叙接手，所以早已安排好一切，谁曾想，周清叙竟然突然去大理寺做监察，还要查刺杀皇上的案子。镇国公招手，示意周清叙靠近。周清叙犹豫了下，走到案前，拱手低头行礼。一只苍老的手用力拍在周清叙肩膀上，镇国公借着这个力站起身，像是苍老矣矣的老人，可他即将说的每个字，在周清叙心头上都如暴雷般惊动。镇国公苍老缓慢，俯身在他耳旁，轻声道：“清叙，是为的将军府那女娃吧？别忘了你的身份，镇国公府嫡长嫡枝，她呢，什么都不是。更别忘了，将军府的事……”周清叙攥紧手，却克制不住身体的颤抖，“她、跟将军府的事、无关。”

“大理寺的监察别做了，尽早进户部。”

周清叙咬紧牙关，浑身冰冷，却说不出一个拒绝的字。……天大亮。挽月推开海棠春院的房门，“小姐，该起身了。小王爷带着那几位先生一早就来了，大少爷都写完字了。”

舒云澜昨夜带着钟叔和老刘整理将军府，安排人手，一直忙到了后半夜，躺下后又辗转了许久，如今日上三竿才醒。挽月笑着道：“还是海棠春住着好，想什么时候起都行，往后再不必看人脸色。”

舒云澜听挽月这话，不由得露出笑容。海棠春是她出嫁前住的院子，之所以取这个名字，是因为海棠是百花之尊，真艳无香。又有诗云：“赖有海棠倾国色，嫣然一笑解留春。”

春光无限好，能留住人间一刻便是多一分乐事。舒云澜看着外头透进来的晨曦，笑着道：“让厨房准备些吃的，给写意和小王爷送过去，往后也是如此，不要饿着。”

“是，小姐就放心吧，写意少爷饿不着肚子。”

别人家是愁孩子不读书，小姐愁的却是少爷吃不饱饭。舒云澜坐到梳妆镜前，挽月一双巧手，很快就给她扎好了一个垂鬟分肖髻。“小姐，您看看，好看极了，还是这样适合小姐。”

这是未婚配的女子经常结的发。将发分股结鬟于顶，托住，剩下的自然垂下，落脖处用一节束住，半垂于肩上。活泼又不失大气庄重，是很受欢迎的女子发型。舒云澜以往都是将头发全数盘起，更多是庄重，如今镜中的人儿看起来，多了些明艳动人之姿，隐隐有风华光彩。“重新弄一个。”

舒云澜将挽月插上的金簪取下，“还是束起来吧。”

“小姐！”

未出嫁的女子全数束发，有拒绝婚配之意，挽月自是不愿意。“听话。”

挽月只能将舒云澜的头发解开，用重新束发，最后不情不愿地打了个十字髻。虽同样是尽数挽起的发型，但十字髻分别在两边留一弧束起的墨发，又相对温婉轻盈些。舒云澜对挽月的心思无奈，见日头渐高，只能无奈作罢。挽月笑着给舒云澜系上垂落的发带和金簪，“小姐生得好看，自然什么发式都合适。”

“你这丫头。”

主仆两人刚落定，院子外头就传来老刘的声音，“夫人，长公主府的萧公公送了帖子过来。”

舒云澜让老刘等人保留“夫人”的称呼，免去麻烦。“萧公公人呢？”

舒云澜走到院门口，老刘手中已经捧着帖子，“萧公公说还有其它帖子要送，只叮嘱夫人一定要去，便带着人走了。”

舒云澜打开帖子，看到是立冬“丰年宴”的宴请帖，不由得有些诧异。“丰年宴”是大顺朝迎冬的盛宴，分两场，朝廷是皇上主持的文武百官及皇子皇孙，而长公主府则是世家名门子弟及皇女。如今她一个白身，什么都不是，长公主何以邀请她？挽月都觉得来者不善，“小姐，要不……还是别去了吧？”

舒云澜眼眸微敛，光芒闪过，“去，自然要去。长公主给的大礼，我感激还来不及。来得正好。”

舒云澜将帖子收下后，便去找了闻君衍。在参加“丰年宴”之前，她要见闻修仪，借闻修仪的命！缇捷厂的大牢比之前府衙的大牢恐怖百倍，闻修仪被关在暗无天日之中，听闻舒云澜来看他，激动地如遇大赦，欣喜若狂。“云澜，救我出去！只要能出去，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我求你，我求你！”

舒云澜站得远远的，冷冷地看着闻修仪，“求我？先跪下再说。”

闻修仪愕然，跪？这一刻，闻修仪恍然想起当初初回忠勇侯府，舒云澜说过，有朝一日要他跪着求她，当时他只以为是天大的笑话。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