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花招娣后退两步，竟然跪下对着云霁瑶便要磕头。这动作可吓了云霁瑶一大跳，忙起身将人扶住，“你这是哪出儿？”

“我没能耐照顾我娘，也不知道要怎么报答你们家，只能磕两个头了。”

说着花招娣推开云霁瑶的手，对着她结结实实的磕了两个头。云霁瑶哪里经历过这场面，拦还拦不住，眼看着她额头红了一片，只好矮下身子将手垫在她额头下。“够了够了，你别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样你了呢。”

花招娣擦了擦眼角，云霁瑶这才发现，她不知何时竟是落了泪。“没事儿了，我想说的都说完了，这就走了，给你们添麻烦了，对不起，谢谢您们。”

说完这话，她爬起来转身便走，真是来的突然，走的也挺突然。云霁瑶有些心累的摸了摸额角，不想一转头，便看到后门处，墨寒渊正扶着本应该休息的花大娘。坐在院儿里，看着泪流不止的花大娘，云霁瑶有些不知所措。“花大娘，以后你就是我和云霁瑶的母亲，我们会侍奉您，孝顺您，您不必担忧。”

还是墨寒渊先开了口。花大娘却摇了摇头，“我哭不是为这个，我心里知道，你和你媳妇都是好的，我是哭我的孩子啊。”

“大娘，招娣看起来过得好像不大好，为什么不和离呢？”

云霁瑶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这孩子，和离这种事哪能轻易说出口，招娣还有孩子啊，就算是男人不成器，那也是命，女人，都得认命啊，一辈子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花大娘责怪似得嗔怪了云霁瑶几句，然后扶着胸口道，“我知道，我这个娘没办法给她撑腰，管不了那些事儿，也只能，不去给她拖后腿。”

对于花大娘的说辞，云霁瑶心中那是一万个不认可，但看花大娘那虚弱的样子，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大娘，云霁瑶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招娣男人在外面似乎不大稳当，长久下去，不是办法，不如让她和离，让她和孩子都来县城里，不管是再嫁还是怎么打算，我们都会帮忙的。”

墨寒渊难得说这么多的话，云霁瑶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你这孩子怎么也说这种话，女人家跟你们爷们能一样么？好了，就当我没听你们讲过这话。”

花大娘面色严肃起来，似是有些生气。“大娘，既然如此，您的房子就直接卖给我和墨寒渊好了，刚好我们想将家里的房子翻新重盖一下。”

云霁瑶果断转移了话题。花大娘却摇了摇头，“我不能卖了那房子，那是我的家啊，我不能只顾着自己，就不管招娣了，我在那，她万一真受了大委屈，还能回家找我。”

见说不通，云霁瑶和墨寒渊只好先用其他事儿哄得花大娘放宽心，让她安安稳稳的在家中养身体。晚上回到房间，云霁瑶却是忍不住叹起了气，“你说这可怎么办？咱们早晚是要离开的，看样子花大娘似乎并不想跟我们走啊。”

墨寒渊表情严肃的仰躺着，似是在考虑什么大事儿，听云霁瑶说话也只是嗯了一声表示听到了。云霁瑶不由得撇了撇嘴，“你干嘛不说话？”

“说多了，累。”

墨寒渊终于将视线放到了云霁瑶脸上，明明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云霁瑶却硬是从他脸上读出了委屈、难受、不开心等一系列的情绪。扑哧轻笑了一声，迎着墨寒渊疑惑的表情，她抬手揉了揉墨寒渊的面颊。“你这个入，话是挺少的，你说以后你要是做了文官，每日在朝堂上各种申辩的，可怎么办呀？”

眨了眨眼，真的认真思考了半晌后，墨寒渊才开口道，“可能会累的有白头发。”

这般正经的回答令云霁瑶再次捧腹，见状墨寒渊的眉眼也放松开来。“和你说正经的呢，你说，招娣的事儿要怎么办啊？”

云霁瑶没忘了关键的事儿。“你不是不喜欢她？”

墨寒渊反问。云霁瑶认真的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说不上来那种感觉，反正，为了花大娘吧，还是得想想能不能帮一帮忙。”

“找时间，你去问问她的想法吧。”

墨寒渊这么说，显然是心里已经有了办法，云霁瑶这下子可精神了，纠缠着他非要他说个明白。美色当前，纵然墨寒渊不爱说话，也不得不端坐起来，将心中盘算一一道明，看云霁瑶越来越亮的双眸，他不由得心中感慨，哄媳妇令人疲惫。眼看着墨寒渊在帮忙核算账册的时候一次次走神，云霁瑶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墨寒渊，你怎么了？”

她可是打算和他一起对了帐便去找花招娣的，但他的状态实在是不大对，按照这个速度，怕是天黑也对不完。墨寒渊回过神，马上发现了自己笔下的错误，不由得懊恼的皱了皱眉，“对不住。”

云霁瑶按住他的手不让他继续写，“你先把事情给我说清楚，是不是背着我干了什么亏心事？”

“不是。”

墨寒渊抿了抿唇，对上云霁瑶关心的眼神，只好将心事说出口，“大儒孙章来桃溪村养老了。”

云霁瑶琢磨了一下便懂了他的想法，“你是想拜孙章为师？”

“嗯。”

墨寒渊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但拜帖已经被退了。”

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云霁瑶问道，“那你可有上门拜访过？”

“有，没理我。”

墨寒渊眉眼间带上了些许懊恼。“没理你？”

闻言云霁瑶倒是来了兴趣，“你给我学学，你到那都说了什么？”

墨寒渊犹豫了一下，“没说话，进门发现孙章先生自己在生火，但不得其法，一身狼狈，我就上去帮了下帮。““这不是挺好的开始么？然后呢？”

云霁瑶追问。“是挺好的，但是，他不理我。”

墨寒渊表情有些茫然，似是不懂为什么人家怎么一句话也不跟他讲。闻言云霁瑶也皱起了眉，“那你没说话么？”

“没有，因为后来他又给了我个斧头，我帮他把柴劈了，然后天色就晚了。”

墨寒渊抿了抿唇，“我看先生睡着了，给他盖上被子便离开了，之后我又去了五六次，每次都是干这些。”

“那你有没有问过他一些关于你学习上的事儿啊？”

云霁瑶继续追问。墨寒渊点了点头，“他没理我。”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云霁瑶算是对这位先生来了起了好奇心。“我准备点糕点，那些蔬菜，一会我陪你再去一次。”

墨寒渊却是摇了摇头，“先生性格怪异，你不要去了。”

看他的表情，显然是怕云霁瑶被欺负了，云霁瑶内心有些哭笑不得，这男人明明见过她跟人打架动刀子，却总是把她想象成柔弱模样。“放心吧，我就是去看看能不能帮你说几句话，毕竟你也算是个嘴笨的不是么？”

现在云霁瑶这话说的真心实意，但在不久后的将来，她却是万分后悔说过这话，面前的男人哪里是什么善良大男人，分明是个披着羊羔皮子的老狐狸。既然有了打算，眼看着就要到晌午了，店里的糕点卖的七七八八了，云霁瑶干脆关了铺子，给花大娘熬了药，交代玉清和小花好好陪伴花大娘后，便与墨寒渊一起出了门。也不知墨寒渊从哪里寻了个捎脚的牛车，云霁瑶坐在松松软软的干草上，感觉心情莫名放松了许多。心里琢磨了无数种跟孙章搭话的办法，云霁瑶自己都一一推翻了。对于这种恃才傲物的人来说，主动跟他们说话未免落了下乘，定然要找到让他主动开口的办法。很快便到了桃溪村，到了孙章家门口，云霁瑶面色坦然的与墨寒渊一起进了门。青砖瓦房在这种乡村实在是见不到，院儿中央种着一棵枣树，清风吹过，若有若无的墨香传来，倒是令这小院多了几分清幽雅致。思量间，一穿着白色宽松长袍的中年男子抱着一本书从书房走了出来，瞥了一眼墨寒渊、云霁瑶后，他径自坐到了院墙下摆着的石桌前，怡然自得的看了起来。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后，墨寒渊继续去做每日来时会做的杂活儿，云霁瑶则进了厨房。都说民以食为天，她就不信这位看起来超凡脱俗的先生能拒绝的了美食的的诱惑。“天儿回暖了，我让墨大叔在院子里搭了个棚子种了些菜，现下已经出种子了，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吃些绿叶菜了，这一冬天没吃到，还真是有些想了呢。”

云霁瑶一面利索的备菜，一面故意拉着墨寒渊闲聊。虽然不知她这是什么意思，但墨寒渊还是配合的做出回应。二人从家长里短聊到家国天下，看似有一搭没一搭，实则有许多话题内容在里面。墨寒渊本来还琢磨着今儿要跟孙章说些什么，但在云霁瑶的引导下，逐渐把注意力完全放在了云霁瑶的身上。原本专心看书的孙章翻书的动作也不知不觉放慢了下来，最后甚至忍不住将目光投向了那热热闹闹的厨房。一直悄悄关注着孙章的云霁瑶自然是发现了他的变化，心中一喜，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你说，要怎么才能让百姓吃饱穿暖，做到路不拾遗，天下大同呢？”

抛出最后准备的这个问题，云霁瑶备菜环节也准备的差不多了。“这个问题我考虑过，感觉主要是要从平民身上下手，尤其是土地……”墨寒渊说的正起劲儿，云霁瑶却忽然开口打断了他，“好了，今儿就说到这吧，我要开始炒菜了，你快些来给我添火。”

聊性正浓的时候被打断的感觉实在是不大爽，但墨寒渊早就知道云霁瑶鬼灵精怪的性格，心知她这样定然是有目的的，所以便乖乖的闭嘴开始干活儿。这下子倒是吊起了孙章的胃口，有些开口多问点什么，但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冷哼了一声，继续翻看起了手里的书。渐渐的，小院儿中的书香气被菜香味儿冲淡，孙章面上淡定，却是悄悄吞了两三次的口水。精致的东坡肘子，爽口的溜肉段，去腻的拍黄瓜，再加上一碗简单的大米饭，简单的一餐便被端上了桌。“孙先生您慢用，我和墨寒渊就先告辞了，哦，忘了告诉您，我家墨寒渊想要拜您为师来着，现在做这些都是孝顺您的，您不用付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