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房间。姜雨时洗完澡换上睡衣,刚从浴室出来,房门门铃响了。来的是宋词。宋词一进来就问晚上的事,“你被顾沉舟拉走,他说什么了?”
晚宴的时候她想帮忙来着。结果那张狗皮膏药陆行知把她给拖走了。还说怕她回来捣乱,硬拖着她开车到二十公里以外的海滩去散步。大晚上的,穿着高跟鞋被拉到海滩上散步,踩得鞋子里全是沙子,还要坚强走下去。一散就散了两个多小时,累得她想哭。要不是她武力值不足,她真想当场给陆行知一个过肩摔。闻言,姜雨时表情淡淡,“没什么,我们已经说清楚了,他以后应该会死心了。”
“真的假的?”
宋词持怀疑态度,“他真死心了?”
要知道当初姜雨时离开后,他跟条疯狗似的,还把她抓过去软禁,逼问她姜雨时的下落。之后她还听说这位大总裁啥事儿不干窝在家里种了一个月的花。出关后就开始满世界地找人。找了整整四年,等姜雨时回来了又成天一堆迷惑操作。完全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状态。就这样的,他会轻而易举放弃?她不大相信。姜雨时看出她的疑惑,回:“是真的。”
“那他有没有想不通,然后欺负你?”
“怎么会?”
姜雨时笑了一声,“那会儿师弟也过来找了我,替我解围带我离开的。”
言下之意,哪里会欺负得上。此话一出,宋词算是明白为啥死心了。见到一个跟自己长得像的男人,站在自己前任身边,但凡有点脑子都能猜出点什么来。不过宋词并不觉得惋惜,反而大快人心。顾渣男把小雨当了一年多的替身,还一边冷暴力她无视她,另一边跟白月光纠缠不清。小师弟出来气气他,是件好事,是他活该!两人没在这个问题上聊太多。眼见时间也不早了,宋词从沙发上起身,“明天你有三场戏,和贺影帝还有弟弟都有对手戏。早点休息,明早我来接你。”
宋词说完,走到门口,拉开房门,出去后再关上。—房间里,灯光昏暗。顾沉舟看着电脑上的照片,胸口的气血翻腾得厉害。照片里的男人跟他有着十分相似的眉眼。同样的金丝边眼镜,同样的白衬衣黑西裤。不同的是,看向郁沉舟的女孩儿脸上的笑容,是他顾沉舟从来没有见过的。她从来不会对自己那样笑。从来不会。文件里面还包含一份新闻简报。【年轻男子见义勇为,为救少女被刺伤,抢救无效死亡】附图是倒在血泊中的郁沉舟,金丝边眼镜松松垮垮地歪在脸上。搂着他的女孩儿只有一个侧面。那个侧脸,蓄满了悲伤,绝望,痛苦。顾沉舟安静地看完,那双多情的桃花眼,阴沉,泛红。郁沉舟的死亡时间是2015年12月25日。都对上了。时间,姓名。捏着鼠标的手指关节已经白到极点。他用力咬着牙,胸口的气血似乎窜到了喉咙里,口腔中蔓延着一股血腥的味道。桌上的手机响起。电话那头,传来阴柔带着笑意的声音,“怎么样?顾大总裁,这个礼物你喜欢吗?”
“楚科。”
顾沉舟浑身泛着寒意,声音几乎从齿缝里挤出来。那边的楚科低低笑了一声,“怎么?不喜欢?”
顾沉舟没说话。“嗯,一时接受不了也正常。”
楚科笑着,“我若是你,察觉被人当成替身,我也没办法接受。”
‘替身’这两个字从听筒里传出来时。像数万根长针,齐刷刷刺进顾沉舟的耳朵,扎进他的心脏。没听见回应,楚科云淡风轻,“我想着楚氏要进军华国,以后免不了要跟你顾氏打交道。这才备了这么一份儿大礼给你,看来这份礼物,并不是很称你的心意——”嘭——手机被用力砸在墙上,四分五裂碎落在地毯,聒噪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顾沉舟唇线绷得僵直,嘴唇泛白,脸色也白得吓人。眼眶泛红,眼睛里布满红血丝。他一瞬不瞬盯着电脑上的照片,盯着郁沉舟那张脸,盯着他身旁笑靥如花的少女。忽而,自嘲地笑了一声。难怪。难怪在一起不久她就黏自己黏得不行。难怪每次见面的时候她都表现得那么柔情。难怪会那么听话,随叫随到,百依百顺。难怪看见他的花边新闻从来不恼,难怪被程家姐妹欺负也不怪他。这么包容,这么柔情蜜意,这样满心满眼的爱恋。这一切,都是因为他这张脸啊。这张跟郁沉舟相似的脸。这张跟她的青梅竹马,她的救命恩人,相似的脸。视线变得模糊。顾沉舟发抖的右手举起,刚想习惯性地推一推眼镜。手指在碰到冰凉眼镜框的那一瞬,他整个人僵了一下。她喜欢他戴金丝边眼镜,喜欢他穿白衬衣黑西裤,都是因为这样更像郁沉舟。呵,顾沉舟,你真像个笑话。眼镜被摘掉,脱离镜片的眼睛已经变得血红。他死死地捏着眼镜架,脑子里反复交叠着从前与过往。越是往下想,就越发现,姜雨时真的不爱他。她唯一跟自己生气只有两次。两次都是因为那部电影,那部郁沉舟的小说改编而来的电影。她喜欢在亲热的时候叫他哥哥。所以那声哥哥,不是在叫他......她一直在透过他这张脸,思念另一个男人。一个已经死了十一年的男人。心脏像是被数万只蚂蚁啃噬,密密麻麻蚀骨的疼从心口传来,攥着眼镜的手指越来越紧。嘭——一声巨响,眼镜被用力捶在了桌面上。镜框生生被锤断,镜片碎得四分五裂,尖锐的镜片残渣扎进了他的掌心。鲜艳的血迹沿着他的手掌滑过他隐约带着刀疤的右小臂。顺着伤口一路下滑,滴落在洁白的地毯上。触目惊心。—翌日。《胭脂》已正式开机。贺庭琛是一大早赶到的片场,前一天有其他地方的行程,所以来得晚。到达的时候,正好轮到姜雨时的戏在拍。跟她搭对手戏的是个年轻男人。贺庭琛站在导演监视器旁,看清监视器里男人那张脸,眸光阴沉了不少。